「明天我再陪你去熊貓基地,我也很想看大熊貓,所以你不要自個兒去喔!」
一早的天氣不太好,天色呈現出一直有種將雨未雨的顏色,感覺用力嗅幾下,還可以聞得到一點潮溼的氣味。不過成都的空氣不太好,深吸個幾口氣只能嗅到汽車排放的廢氣,而隨處可見的工地也不時揚起陣陣飛沙,到處有清潔人員拿著用具掃地,反而讓那些塵土四處飄散。
男孩那天要去找他在成都的朋友,一早就幫我規劃了幾個當地行程,三星堆遺址、金沙遺址、洛帶古鎮、寬窄巷子、武候祠等,大部分都是旅遊書上介紹過的,有的就在步行可達的距離,有的頂多換一次車就可以到。男孩說他很想親自帶我去那些地方,但已經和朋友約好了,不好意思爽約。
「好,你都說好幾次了,我今天會去三星堆,絕對不會一個人偷偷跑去看熊貓,你放心吧!」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勉強打起精神聽完他的行程介紹,再揮手送他離開。前一晚我沒有睡好,半夜醒來上了廁所,要躺回床上時注意到熟睡的他。薄薄的窗簾透進了一點月光,男孩的身體像吸進了一點光亮而打出淡淡的光暈,凌亂敞開的浴巾覆著他的身體,規律起伏的胸膛像某種自有生命的物種,而不是屬於一個男孩、一具身體。我拉過棉被幫他蓋上,他像回應著似地發出一點呢喃,一邊縮起身體把自己埋進棉被裡,姿勢就像個初生的嬰兒。
有幾秒鐘的時間,我就那麼靜靜地盯著他,但腦中並沒有浮現慾望,就只是專注地望著那具身體;男孩像是和記憶裡的他重疊了起來,雖然他們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卻給我某種既視感。
重新回到棉被裡,和他保持著一點禮貌上的距離,但他卻像是嗅到另一具氣味相近的身體靠近,整個人往我這邊擠了過來;我無處可避地只能貼著他,但意識卻清醒了起來,即使勉強自己入睡,睡眠也是斷斷續續的,就這樣一直捱到天亮。
他離開之後,我窩進被子裡想再睡一會兒,身體明明渴望著睡眠,腦子也有睡意盤桓,卻怎麼樣也無法睡著。
三星堆比想像中遠,竟換了兩次車才到,而且在廣漢客運站時還差點搞錯班車,終於上了往三星堆的公車時,心情還一時無法平復。雖然這兒說著同樣的語言──但一路上最常聽的還是四川方言,尤其出了市區,講普通話的人少了很多──文字閱讀也沒有困難,但那種初到異地的孤身感受,很容易讓自己陷入緊張的情境裡,慌張之下反而會忽略一些指引資訊。
「有什麼問題可以打手機給我。」
臨出門前男孩這麼交待過,但好強如我仍想要自己解決,總覺得如果不能自己搞定,就會失去某些一個人旅行的意義。
非假日的三星堆遺址少有遊客,偌大的園區裡只看得到零星的人,進到室內展館時倒是有幾群觀光團,有導覽員講解歷史背景,次是我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旁聽,有人盯著我看時才若無其事地飄到一旁。以前和他在一起時,也常一塊兒趁假日到美術館或博物館看展,兩個人都不喜歡花錢租語音導覽,就會找那些導覽人員的團體,抱著聽到賺到的心情在他們外圍繞來繞去。其實他並不喜歡把假日花在這些展覽上,兩個人在一起時,他寧可就窩在床上,也許作愛,也許看部G片,也許就抱著彼此逗弄對方的身體,都勝過看這些有的沒的展覽。
他說自己沒有什麼藝術細胞,頂多覺得圖畫很漂亮、雕刻很漂亮、照片很漂亮,來來去去就那麼一句形容詞,更何況有的標榜「現代」的作品根本看不出哪一點漂亮。
說真的,我也不懂。
我只是喜歡和他一起去做一些事──不只是在床上能做的事。抱著一種累積的想法,一起去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事、聊不同的話題,兩人的情感就會更深厚、記憶就會更鮮明;我相信回憶會因為這樣的累積而有其厚度,感情也是。
拍了一些代表性文物的照片,那些青銅製的大面具簡直像是外星人的產物,而幾公尺高的神生命之樹也有種神祕的氣息,還有那具青銅人像的手勢也十分詭異,當下真的很想拉著他討論這些感想……
才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人可以聽我說話、陪我一起分享這些心得。
心情像一下子被推落谷底,腳步也跟著沉重起來,我刻意遠離了人群,離開展館。
遺址的園區佔地廣大,綠地與水池之外,還有幾個未開放的展館和模擬的祭台,我沿著疊花溪散步,慢慢往祭祀台的方向走,坐在外圍的平台發了一會兒呆。拿出剛才買的明信片,很自然地寫下他的名字,而地址也是記熟了的,開頭寫下他的暱稱,在後頭點上冒號,接下來卻什麼也寫不了。我想告訴他我在成都,我想說我人正在三星堆遺址,剛才看了很大的青銅具和人像,還以祭祀台為背景自拍了照片;照片的背景陰陰的,感覺像是才剛下過雨,也像隨時會再下雨,天空一直灰灰的,而這種顏色一路從成都的市區跟著我到這兒……
灰色的,還有我的心情。
我其實不想跟他說那些,我想告訴他的是,這是我一個人的旅行;一個人轉了兩次車過來,一個人買了票,一個人讀著展示牌上的文字,一個人對著每一件展品讚歎,一個人在園區裡散步。
這是我一個人的旅行,沒有他。
我終究收起明信片,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直到那股氣塞滿胸口、終於受不了而咳了出來,我站起身往園區的出口走去。
等車子花了點時間,出租車的司機過來問了一聲,還說可以幫忙找人一起搭,只是他連問了幾組兩人的遊客,卻沒有人要搭,最後公交車來了,我略帶歉意地坐上車,司機也只能苦笑著目送我離開。
手機響起的時候,我沒有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手機鈴聲,畢竟已經有好幾天沒聽它響過了。
「你在哪?」
劈頭的那個問句,一瞬間讓我以為是他打來的。
「我在……」
「晚上要不要一塊兒吃飯,我和朋友一起,你也搭伴兒吃去!」
聲音和男孩的臉孔疊合起來,我從恍神中被拉回現實。
「我還在廣漢車站,等一下要先坐回昭覺寺,然後再……」
「成,我們可以等你。三星堆怎麼樣?我上一次去已經是三、四年前了,沒多少印象,剛才跟朋友提了一下,我才想起它中轉挺麻煩的,你沒有迷路吧?觀光客特愛去那兒的,我成都的朋友似乎不怎麼推薦,反而建議你去金沙遺址。我好像說個沒完了,總之晚上見面聊,回成都市記得打電話給我。」
「好。」
男孩的聲音和他絮絮叨叨的說話,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像從某處伸出了一隻手,把我從先前失落的谷底拉了出來。
一時之間,我對他產生了依賴感,甚至在掛了電話之後,還有股衝動想回撥給他,並沒有什麼想說的話,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但我還是壓下了這股衝動,卻在心裡默數著時間,急切地想早一步回到市區。
★
男孩的朋友有男有女,他們應該都知道他的性向,所以看見我的時候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像在確認我是不是同類的人。
我們去吃了四川有名的麻辣火鍋,叫上來的小菜也清一色地紅通通,光看顏色就很嚇人。我小心地嘗了一口湯,舌尖才碰到一點就傳來明顯的刺痛感,額頭立刻飆汗,完全招架不了這個辣度。
「哈哈哈,瓜娃子,別一開始就喝湯啊!」
「瓜……瓜什麼?什麼意思。」
「他罵你傻帽兒呢!別理他。我們多叫個白鍋吧!否則他這頓飯什麼也吃不了。」
「沒關係……哈……呼,我想試試看,來成都不吃紅鍋就不算來過成都了。」
「好,有意思,你這就說到點子上了,來成都就是得吃紅鍋才算地道,白湯淡瓦瓦的根本沒啥味道嘛!」
男孩擔心地看著滿頭大汗的我,但我只是回以微笑,一邊壓抑著喉頭那股不斷竄燒上來的熱辣。
「不要逞強,吃不慣的人胃會不舒服,我可不希望你才來第二天就把胃搞壞了。反正我要多叫個白鍋,我陪你吃白鍋,那紅鍋就你們幾個吃啦!」
幾個人聽完男孩說的話,全都發出曖昧的笑聲,他也不甘示弱地回敬幾拳過去,一邊招了服務生加鍋。我後來試著混了兩種鍋的湯頭,終於能稍微忍受那股辣味,也嘗到了當中淡淡的豆瓣氣味,的確是很吸引人的香氣,但看見他們能面不改色地把又紅又油的湯汁喝下肚,挾著一塊塊紅通通、油亮亮的鴨血、毛肚入口,光憑想像就渾身冒汗,心有餘悸之下,我從頭到尾沒有把筷子伸進那一鍋。
吃過飯,一群人散步到附近的春熙路步行街,一邊逛街一邊幫助消化,本來他們想邀我一塊兒去他們的住處喝酒,男孩乾脆地幫我回絕了。
「第一次見面就想把人家帶回去灌醉啊!你們這些人在想什麼我還不清楚嗎?你別理他們,他們對台灣人特感興趣,但沒一點正經。」
「你別急著潑髒水啊!我只是盡盡地主之誼……」
「行了行了,咱們就這兒散了,各自回家。」
男孩拉起我的手,不顧其他人還在喧嘩抗議,逕自牽著我到他停自行車的地方。
「我載你,上來吧!不過後頭沒得坐,你會站在腳踏柱上吧?」
我點點頭,搭上他的肩膀站到後輪的腳踏柱,一開始卻因為不習慣而無法保持平衡,他趕緊停下來用另一隻手扶著我的腰。那舉動讓我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發熱,於是下意識地想躲,卻被他牢牢地攏著。
「我會慢慢騎,你站穩。這兒離旅舍不遠,而且這樣吹風回去應該挺舒服。」
夜晚的成都沒了白天的喧囂,空氣也不像白天那麼糟,配合腳踏車的車速,拂上來的風只是輕輕吹走剛才那股熱辣。男孩一邊騎一邊哼歌,是台灣早些年的流行歌,熟悉的旋律讓我忍不住也跟著哼起來;我忽然想起,北京故事講的正是同性戀的愛情,最愛你的人是我,你卻捨得我難過──是不是同志的愛情都必須經歷這一段,就算愛得再深,那個人終究會離開,走回一般人該走的路,和一個無法相愛的女人結婚。
他說,他要和我分手,因為他早就有結婚的打算。
他也說,我需要的時候還是可以和他做。我點頭同意,這個男人說了這麼自私的話,我卻無法恨他。
「你唱歌挺好聽,你多唱一點吧!」
男孩這麼說。夜晚的風很輕很輕,帶走我們之間獨處的尷尬,也帶走我對他還保有的一點防備心。背包上的金屬鑰匙圈隨著腳踏車的移動與巔頗發出鈴噹聲響,在搖晃中混入風聲裡,也混進歌聲中,雙手情不自禁地用了點力,男孩像是感受到了,挺直了背脊加快了踩踏板的速度,轉了彎往另一個方向走。
經過天府廣場的毛澤東像,彎進小路之後看見人民公園的大門,他把自行車鎖在門口,帶著我走進裡頭。雖然時間已經晚了,公園裡還是有不少人,水池邊的茶館外還坐了一些人在泡茶,廣場也還逗留著運動與散步的人群,攜老帶少的,似乎清一色都是當地人;混入那些人之中,可以聽見不同的口音夾雜在連珠砲般的說話聲中,覺得自己好像也成了當地人,而不再是一個觀光客的身份。
公園裡有很多野貓,我們不時會停下腳步讓男孩過去拍照,他似乎真的很喜歡貓。
我對毛茸茸的動物有些過敏,但因為和他交往的關係,他常會帶我去一些有店貓的咖啡館,而我也從原來的敬而遠之,慢慢地習慣了被貓咪磨蹭撒嬌,而且說也奇怪,雖然愛貓的人是他,那些貓兒反而更喜歡往我這兒鑽,也更願意讓我撫摸甚至懷抱著,這一點曾讓他有些吃醋。
「你和貓吃什麼醋啊!不然等一下回家,我也抱抱你好了。」
那時我開他玩笑,他也忍不住跟著笑出來,只是伸手想過來抱過我手裡的貓,那貓反而掙扎著逃開了,惹得他又是一陣苦笑。
「你看,這樣把手指頭伸出來搓幾下,牠們就會好奇地靠過來喔!你也試試。」
男孩的說話像是從回憶裡發出來的聲響,我看著眼前的一人一貓,一瞬間失去了時空的確定感。
「喔,我試一下。」
我蹲下去伸出手,還沒模仿男孩搓手指的動作,貓已經主動地靠過來,親膩地在我手邊又蹭又鑽,不時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我沉溺在那身毛茸茸的觸感與傳來的微溫,回憶與現實在腦中交錯。
卡嚓!
轉過頭,男孩的相機正對著我。
「我拍到好照片了。」
他笑著說,瞳孔在路燈的映照中閃爍。
臨睡之前,男孩說他後天就會離開,接下來會沿著川藏公路往西藏過去。
他的聲音裡似乎藏著一絲落寞,又或者是因為我有著那樣的情緒而如此解讀,總之,聽到他快離開了,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過,混雜了寂寞、遺憾,和一點無法明確定義的心情。也許我是把他當成了某個人的代替品,而耽溺於這樣的陪伴。
「所以明天我們就去熊貓基地吧!晚一點再到寬窄巷子遛遛,真不好意思沒辦法陪你久一點。」
「別說不好意思,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旅行啊!」
我笑了,卻知道自己只是在逞強。
「是啊!說起來是我打擾了你,哈哈哈,不過真的謝謝你收留我,我省下了好多住宿費,明天晚餐就讓我作東吧!」
「不用了,今天的晚餐也是你朋友埋單,住宿費的話我也沒多花錢。更何況,我是真的很開心你可以陪我這兩天,剛才我不是也說了,一個人的旅行還真是不容易,你可以自己騎著自行車到處走,實在很了不起。」
我們在公園裡聊了很多,本來是我在說一些三星堆參觀的心得和在車站迷失的經過,但話題最後慢慢轉到了他的單車旅遊。他之所以會決定從上海出發走這一趟,一半的原因就是之前說過的,想趁著體力還允許的時候完成一點什麼,另一個原因則是感情問題。
「台灣之前有一部電影,內容也是講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環島的故事,很有意思。一路上遇到不同的人,看見不一樣的風景,還能經歷各式各樣的故事,片名叫『練習曲』,有機會你可以找來看看。電影裡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去做了。」
「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去做了……」
男孩喃喃地唸著那兩句話,出神地望向夜空中的月亮。
而對他說的那些話,好像也同時在對我自己說。也許我不像電影裡的東明相或眼前的男孩,他們為了不讓自己後悔而展開單車之旅,相較之下,我只是想走出分手的難過,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但當中似乎有著一些相似的什麼存在,只是我還無法明確知道那是什麼。我想起手機裡正好有同名的歌,接上耳機之後塞到他耳朵裡,播了那首歌。
他先是閉上眼睛聽著,一會兒之後突然睜開眼睛,拿下一邊的耳機塞到我這邊。
「我們一起聽。」
兩個人之間的耳機線拉得很近,而手機裡的歌聲也像條無形的線,拉扯著兩個人的心而靠得更近。透過樂器的共振,我彷彿可以聽到他的心臟跳動與呼吸吞吐,也可以感覺得到他體溫的灼熱與氣息的起伏;他把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我們像連體嬰似地貼著彼此,些許暖意自腹部升起,心也跟著紊亂起來。
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去做了……
「我才要謝謝你陪我,雖然我在成都也有朋友,總不好去打擾他們這些有伴兒的人,頂多叨擾一頓飯吧!而且不曉得為什麼,和你講話我特開心,也特能坦白,這話可不是在忽攸你,和你相處起來真的挺自在的,巴不得多待個幾天呢!」
男孩說得真誠,聽著他的語氣聲音,彷彿可以看到他現在正一臉難為情、扭捏的模樣。房間裡的燈都關了,他的說話聲在暗沉沉的房間裡格外清晰,一字一句深刻地落到耳朵裡,像逼著自己要仔細咀嚼他話裡的用意,那具身體觸手可及,只要翻過身子就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但我還是猶豫,深怕一點動作或聲響都會打斷這麼安靜的夜,都破我們平衡的友情。棉被裡的他有所感應般地一陣騷動,呼吸聲清楚地傳了過來,我感覺他想說些什麼,卻膽小地不敢有所反應。
「嘿,你睡了嗎?」
他問得有些多餘,畢竟幾分鐘之前兩個人還在聊天,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睡著。但我還是回答了。
「還沒。」
「嗯……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會走這趟自行車之旅,有一半原因是感情問題。」
「嗯。」
「你介意我跟你說我的事嗎?你會不會排斥聽這種兩個男人的事?」
我搖搖頭,突然想起房間是暗的,趕緊發出聲音回答。男孩停頓了一下,開始說起他和男朋友的事;他在上海有個認識三年的人,直到一年多前才正式交往,但對方的家裡這一陣子開始向對方逼婚,頻頻要對方去相親,而且似乎察覺到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並不單純。聽著他的故事,某些類似的情節似乎反映到自己身上,但不同的是,他們都還愛著對方,只是迫於現實的無奈,男孩的男友似乎打算向家裡屈服。
「其實我有很多朋友都遇到一樣的問題,中國社會很封閉,像我們這樣的人通常最後還是不得不找個人結婚、生孩子,就這樣壓抑著自己過完下半輩子。台灣會這樣嗎?關於同性戀……啊!我怎麼會問你,不小心把你當成我這種人了,哈哈哈……」
他苦笑著結束那個話題,我卻主動接了下去。
「台灣也差不多,很多同性戀……很多我認識的同性戀朋友都有這樣的問題,即使向家人坦白了,也不見得可以得到諒解或接受,有時候反而更嚴厲地被逼去相親,好像覺得只要找個女人結了婚,性傾向就可以變回來似的。」
「是嗎?看來情況沒有比較好啊!」
我們一起落入沉默,他應該是想著自己的問題,而我的心思卻在他和男孩身上繞。我聽見身邊的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想也沒想地把手伸過去,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他有些訝異,本來只是木然地張著手掌任由我握住,過了一會兒才收合起五指同樣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