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try

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手上沾滿了血，一陣噁心的味道撲了上來，像極了昨
晚那道難以下嚥的水煮羊肉。

忍住了幾欲嘔吐的衝動，他飛奔進廁所，扭開了水龍頭就是一陣搓洗，從指
縫到指甲邊緣，使勁的程度就像要讓自己脫去一層皮。飛濺的水花染上了點
點微紅，不斷地噴到臉上、頭髮上、衣服上，雖然稍稍稀釋了那股氣味，卻
有種揮之不去的焦躁沿著背脊爬了上來，在腦後的地方盤桓不去。

他索性脫了全身的衣服，隨手揉成一團丟到地板上，跨進浴缸裡讓蓮蓬頭直
接往頭頂澆灌。

總算舒服了些。

在水聲中他大口地喘氣，想理清楚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但腦子裡馬上被一幕
鮮紅的畫面佔滿，連帶著許多思考都像停頓了、卡住了，一如下班時間的基
隆路，連按了十幾聲喇叭都沒有用。

昨晚，他和網路上邂逅的對象見了面，在聊了一會兒天之後印象還不錯，決
定一塊兒去對方建議的羊肉料理店。至於吃完東西之後會有什麼後續，就隨
著劇情自然發展，但他覺得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上床。是啊！他隱約覺得對方也有這個意思，否則為什麼會是去吃羊肉，那
可是具有催情效果的食物之一啊！

說起來他實在不喜歡羊肉的氣味，好像再怎麼用心烹煮、費心調味，他鼻子
裡總能聞到那點若有似無的腥羶氣味，甚至覺得那股味道不像是肉本身散發
出來，反而是從自己皮膚上、自己身體內部發出來的，抬起手來嗅了嗅卻又
不像。也許是天生體質的關係吧！不過，即使下意識地排斥那個味道，卻又
像要確認什麼似地、無法控制地反覆去聞──很矛盾的心態，他自己知道，
卻克制不了。

幾乎是忍耐著把那一餐吃完，把車開上基隆路時，他知道沒問題了，眼前這
個男人已經是囊中物。

他還記得昨晚兩個人在床上，脫下彼此的衣服之後，浮動在空氣中陣陣的肉
類氣味，那種混著汗水、原始的、騷動的氣味，誘人卻又喚起一絲不安，好
像作愛的兩人都會變成某種動物，失去理性與控制。

但，那不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的嗎？

甚至，裡頭還混有一點昨晚的羊肉氣味，而且是比起盤中的料理更不加修飾
的氣味。他覺得興奮，夾雜在噁心與沉迷的心境中不斷反覆，攀升與墜落。

地板上的衣服有點點暈開的紅色水漬，他別過頭，關上了水龍頭，水聲戛然
而止。他看看自己的手，總覺得還能感覺到某種觸感，錯覺自己正在掰分桌
上的羊肉，或掰分床上的那具身體。他趕緊甩開這些念頭，拿浴巾擦了擦身
體，隨手圍到腰際。

「我就說我來弄就好了，你偏偏要幫忙。」

男人站在流理台前笑著望向他，雙手拿著剛肢解完的肉塊。剛才溢流的血水
已經擦去大半，但那股氣味還留在空氣中散不去。

「你剛回國就就進廚房裡忙，我覺得過意不去啊！而且兩個人一起在廚房作
菜，一直是我對家庭生活的想像嘛！」

他努力從腦中拔除昨晚那個陌生男人的形象，把心思專注在眼前的男朋友身
上。

羊肉的腥臊氣味混著出軌的罪惡感爬上來，他搓了搓鼻子，確認了那股氣味
；用力地呼吸幾次之後，他重新靠了過去，臉上掛起從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