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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學長和小樂還蠻談得來的，兩個人的個性之中有某種相似性，說起話來
竟然能互相接得上，沒聊多久就像兩個老朋友一般，連一開始的主角──我
應該算是一開始的主角吧──都被晾在一邊。

面對學長那個問題，我們沒有否認，但被他說破這件事仍有些不好意思，畢
竟以後還會在工作場合裡見到他。

「聽起來我是文智喜歡的類型嘛！早知道我就早一點勾引他，哈哈哈。」

「對啊！不過學長大叔你不可以只是玩玩哦！我算是把他帶進同志圈子的人
，對他算是有一點保護的責任，像之前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人，竟然沒有先讓
我知道，一直到兩個人分開了才跟我報告。」

「喔！是什麼樣的人？他和人交往過啊！」

「你幹嘛一直洩我的底？而且我不是說過了，我對學長的感覺並不是喜歡，
頂多只是好奇心……對不起，學長，我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你的確很有魅
力，但可能我一直把你當成工作上的前輩，沒想過其他方面的事。」

「沒關係啊！好奇很好，好奇表示你還是對我感興趣，喜歡很容易隨著時間
變淡，但好奇只會讓你想知道愈多，說不定到時候就會變成喜歡了。」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淺淺的笑容像是早就看透愛情，我分不出那個笑容
代表了自信、認真或者玩笑、坦然，對他的好奇反而又更深了一層。

「學長大叔你好臭屁喔！」

我們一塊兒笑了起來，可樂瓶與酒杯碰撞，輕微的暈眩搖晃著腦袋，醉意與
節奏同時震動著全身，舞曲鬧哄哄地填進笑聲的空隙中。

那次的見面改變了我和學長的關係，雖然兩人的距離並沒有馬上跨過某條界
線，卻讓我和他有了更多共同的話題，私底下見面的機會也多了起來，還跟
他去了幾次夜店。當然我們不會在辦公室裡表現得太過親密，性向在職場中
太過敏感，尤其在我們這種男性居多的工作環境裡，很自然地會迴避這類話
題。感覺自己像是回到軍中的那些日子，和輔導長也是這樣小心地保持著距
離，同性戀在許多場域裡仍是無法公開的禁忌。

而小樂好像從那次之後就漸漸不再出去玩了，雖然我們還是常常保持聯絡，
偶爾也會約出來吃飯或爬山，但一些同志圈子的聚會他卻慢慢地淡出，也沒
聽說他再交往新的對象。對小樂而言，同志生活一直是他很重要的部分，他
也總是能如魚得水地悠游其中，如今卻因為家裡的關係而有所割捨。

凱子的替代役期結束後，很順利地找了本科相關的工作，而他的婚期也很快
地訂了下來。我們告訴阿波這個消息，叫他一定要請假回台灣參加。

「有點困難耶！我研究所的工作不一定能請假啊！」

阿波在大學時代並不像是個會讀書的人，成績也說不上頂尖，但出國之後似
乎摸索出了讀書的方法，竟然很順利地拿到碩士學位，還留在那兒繼續讀博
士，而且很有可能就留在那兒工作。我們和他已經好幾年沒見了，僅有的聯
絡方式就是電話和E-mail，這次為了凱子結婚的事，我們三個特地跑了一趟
阿波的家，親自送帖子過去，順便拜訪一下阿波的家人。

「我知道你們喔！你是小樂對不對？我哥說你講話很搞笑也很機車。你就是
蚊子吧！本來聽到這個綽號，我還以為你長得像電視上的九孔咧！」

阿波的妹妹和阿波的個性很不一樣，面對三個男人仍表現得落落大方，絲毫
沒有男女間的隔閡。小樂和凱子也是頭一次見到她，之前替阿波送行時沒見
到面。

「怎麼會用機車形容我？這個死阿波，我只是講話比較直啊！」

「哈哈哈，我也這麼覺得。然後，你……就是凱子吧？難怪我哥一直很不想
提到你，你長得這麼帥，在你旁邊的男生應該都很有壓力吧！」

「這……謝謝你的誇獎。」

她是個說話直來直往的女孩，雖然並不是外表十分亮眼的女孩子，卻讓人打
從心裡覺得舒服，聊起天來也非常愉快，這點和說話一向扭扭捏捏的阿波也
很不一樣；同一個家庭裡會教育出這麼不一樣的小孩，還真的讓人訝異。

阿波的爸爸很溫和，雖然我們都知道他不是阿波的親生父親，但聽他聊起阿
波很自然，完全感覺不出和一般父子的差異。這麼說也不太對，我也不曉得
該有的差異會是什麼，但他在一旁聽見我們的對話，並沒有因為小樂他們的
用詞太過直接而擺出大人的架子，反而會跟著哈哈大笑，不時湊過來想知道
更多阿波大學時的趣事。

「他這孩子不太會跟我講學校的事，雖然常提起你們幾個的名字，卻很少把
他的心事和我分享。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我不是他的……」

他頓了一頓，凱子趕快接了上去。

「伯父，我們都知道你和浩波的事。但他有說過你對他很好，就像親生父親
一樣。」

「是嗎？但我總覺得，就算我對他再好，那終究還是比不上自己的親生父親
吧！所以他才會出了國就沒想要回來，自己決定了繼續在那邊讀博士班，還
打算就留在國外工作。我在想，那或許是他逃避這個家的方式吧！」

「爸，你想太多了，哥才沒有那麼細心呢！」

「是啊！浩波不會那麼想的，我知道他很愛這個家庭，不管是新爸爸或新妹
妹，他有說過，這個重新建立起來的家才是他真正的家。」

我回想起阿波曾經這麼聊過，他的家庭已經重新開始，那意味著他已經拋下
了那段父子關係。雖然我那麼安慰阿波的爸爸，腦子裡卻想到另一個可能，
或許阿波想逃避的是自己的同志身份，待在這個家裡，好像隨時都得擔心被
家人發現，待在國外應該是相對安全的作法。

阿波的媽媽很少說話，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客廳與廚房間穿梭，不斷招呼我們
吃東西與喝飲料，還熱情地要留我們下來晚餐。關於凱子結婚的事，他們承
諾會幫忙勸阿波回國參加，但語氣裡卻沒有太大的把握。

「浩波這幾年變了很多，他變得比較有主見，也比較堅持自己的想法，所以
很多事我們也影響不了他。」

「我哥根本是變超多的，完全不一樣了，不然我給你們看照片。」

她匆匆地跑進房裡拿了相機出來，操作了幾下之後把螢幕轉向我們這一側。
凱子、小樂和我把頭湊過去，驚訝地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