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絕對不是一場夢,因為醒來的時候,我還是緊緊地抱著小樂,而他也
安穩地貼著我沒有離開。

睜開眼睛後,我一直呆呆地望著他,像是要確認自己那一刻的想法是什麼,
但腦子裡卻空蕩蕩的無法理出頭緒。房間像是還停留在黑夜裡,闃暗與靜默
包圍著我們;小樂跟著醒過來,和我對望的眼神裡透著狡黠的光,彷彿一切
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我下去買早餐,你要不要沖個澡?」

無意識地點點頭,腦子裡像是沒在思考什麼,卻又拼命地想要弄清楚現在的
情況,只是稍微轉動了腦子,陌生的宿醉感竟很快地爬了上來,明明昨晚並
不覺得自己喝醉。鈍重的感覺像在敲打著後腦,於是身體還沒辦法確實地回
應,仍維持著抱著小樂的姿勢。他也許是會錯意了,同樣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沒有動作。

或許是終於意會到這樣的擁抱太過親密,我臉上一紅,跟著慢慢地把手抽回
來。

「好了,你應該餓了,再抱下去我就要真的愛上你了。」

他臉上閃過一點不自然的表情,但很快地又掛起笑容,同時掙開我的手坐了
起來。

「昨天晚上,我們應該沒有……我和你……我是說,你喝醉了,我好像後來
也不小心睡著了……」

我想說些什麼解釋這一切,但說出來的話卻有些語無倫次,那時才發現小樂
赤裸著上身背對著我,同時察覺棉被裡的自己也沒有穿上衣。他轉過頭,盯
著我的眼神像要看穿我似的,澄澈的目光幾乎是要吞沒一切,但並不具有什
麼侵略性。他拍拍我的頭,輕輕撫摸我的頭髮,張著手指爬梳我額上的凌亂
,心情彷彿也跟著那個動作被一點一點地梳理。

他的眼神很溫柔,就像個成熟的男人。那讓我想起我的高中美術老師。

「什麼事都沒發生,你只是在我這裡過夜,不過這樣算是一夜情吧……你那
什麼表情,我只是開玩笑的。好啦!快去沖一下,我下樓去買早餐,肉鬆蛋
三明治和咖啡,對吧?」

他披上外套,背影消失在關上的房門口。房間重新靜了下來,好像他的離開
帶走了裡頭的什麼,連空氣也變得不太一樣,於是我靜靜地盯著那扇門,像
是期待它重新打開,又像是沉溺在他剛才打開門的既視感中。窗外射進了一
方陽光,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寒意隨著日光溜進棉被裡,帶走了小樂遺留
在裡頭的溫熱,我瞬間落進剛才他口中那句一夜情的想像中,坐在床上發了
一會兒愣,才終於坐了起來,走進浴室沖洗身體。

這只是學期末很平常的一天,入冬的陽光不帶有實際的溫度,淋浴過的身體
冒出陣陣白煙,烘得一整間浴室霧氣瀰漫,連視線也模糊一片。

我並沒有因為這一夜的事情而檢討起自己的性向,小樂說我只是過了一夜,
我也就那麼說服自己相信,也不認為該懷疑什麼。隔天見到阿波的時候,我
們也表現地和平常一樣,反而是阿波的樣子有些不自然,像是還在宿醉的狀
態中擺盪,一張臉顯得萎靡不振。

「你還沒清醒啊?怎麼看起來那麼累,是不是昨晚太累了?該不會回家之後
,你還和波波……」

小樂的說法意有所指,如果是平常,阿波應該會露出一臉為難的模樣,用傻
笑來掩飾尷尬。

「你怎麼了?小樂是開玩笑而已啊!」

我阻止了小樂想說的話,一邊慌張地搭著阿波的肩膀安慰他,連小樂也錯愕
地往背包裡找面紙。阿波一開始只是強忍著眼淚不斷抖動肩膀,但那種情緒
像是會渲染似的,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幹嘛哭啦?唉喲,我又沒說什麼,巨蟹座不是應該開得起玩笑嗎?唉唉
,蚊子,怎麼辦啦?」

我讓阿波靠在我肩上,一邊示意小樂先不要再說話,但小樂哪是能夠攔得住
的,他還是絮絮叨叨地嚷著該怎麼解決,一會兒說要找凱子來開導他,一會
兒又說應該找波波過來安慰他。他提到凱子,我心裡其實也同意這個建議,
畢竟凱子在團體之中一向善於扮演這種角色。但他不說還好,一提起他們的
名字,阿波竟然哭得更厲害了。

「是凱子惹到你,還是波波……」

聽見小樂沒有住口的打算,我又向他使了眼色,他才終於停了口,但仍是一
臉焦躁的模樣。

「別難過了,哭過就沒事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他,只好不著邊際地重覆這兩句,一邊拍拍他的背
,只是那樣的接觸會讓我想起昨天早上,和小樂貼著彼此擁抱的感覺,即使
當中有很大的差別,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

等到他終於平靜下來,我們才知道阿波分手了。

「前幾天你們不是都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分手了?」

話才出口,小樂猛然想起阿波並沒有向我們談過他的感情,他和波波的事只
存在於我們的八卦閒話之中。一時之間,三個人僵住了不曉得該怎麼接下去
,如果阿波有意隱瞞,他應該可以很容易地把這個話題帶過,或裝作小樂的
問題只是隨口問問,並不帶有什麼言外之意,但那時的他或許沒有心思多作
防備,只能愣在當場。

「我想小樂的意思是,那天唱歌的時候,你看起來還蠻正常的,所以是這兩
天的事?」

被我這麼圓場,阿波才點了點頭,但仍帶著警戒的眼光望著我們倆。那一刻
我意識到小樂之前的判斷並非隨口猜測,也許他身上真的存在著什麼同志雷
達一般的東西,能感應身旁的圈內人。想到了這一點,我突然在意起自己在
小樂腦中的樣子,在他的雷達之中,我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呢?

「分手,就再找下一個嘛!不過你們交往也有半年了,為什麼突然就分手啊
?」

「你怎麼知道我們交往了半年?你知道我的……」

阿波欲言又止地望著小樂,兩個人像被定住了似地彼此對看,反而一旁的我
變得像是局外人,腦子裡快速地轉了幾圈想講些話,但思考的速度一直趕不
上現場的氣氛。下課鐘聲響起,打破了原本窒悶的低氣壓,不少下課的學生
開始在身邊走動,空氣緩慢地流動起來,帶起了一點微涼的風。我們還是沒
有講話,三個人別過頭去各自望著不同的方向,嘈雜的聲響落進耳中慢慢膨
脹。

「所以,你們知道我的事嗎?」

我沒有回答,倒是小樂很快地點頭。

「沒什麼大不了啊!你和波波的事,我和蚊子早就看在眼裡,都快八卦到限
制級的部分了,哈哈……我都跟他說你一定是,放心,我們都很能接受這種
事。」

聽到這樣的回答,阿波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但隨即又朝我們兩人露出狐疑的
神色。

「我們不是一對。」

一接觸那個眼神,我一改以往的遲鈍,腦中飛快地作出反應,馬上說明了自
己和小樂的關係,但又覺得自己的回答還是存在著某種不自然。

「我也是gay ,至於蚊子,我只能說,他很有潛力,適合發展一夜情喔!哈
哈哈。」

小樂一派天真地如此回答,但那幾句話竟逗得阿波笑了起來,連我想多作說
明也覺得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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