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try

我和敦元學長交往的事，在一種害怕曝光的恐懼感中成形。我不確定他是不
是真的喜歡我，但那天突然的擁抱與親吻讓彼此沉迷在某種情境裡，以為兩
個人終於確認了彼此的感覺，我們都已經想清楚了。

那個下午，我頭一次能夠用手指確實地撫摸另一具男人的身體，那像是長久
以來的夢想得以實現，感覺每一次的接觸都讓人指尖發熱、全身發燙，一顆
心像懸在某個不著地的高處，如同走著鋼索般戰戰兢兢，卻又異常興奮。我
一直很喜歡學長的身材，那除了視覺上的渴望，還帶了一點心理上的傾慕；
我的確迷戀著那樣的身體，粗壯的手臂、賁張的肌肉，線條起伏的腰腹曲線
，和那隆起成丘的胸膛。我迷戀著，同時幻想自己可以成為那個樣子。

我們兩個像是初嘗禁果的少年，明明對男性的身體十分熟悉，卻又陌生於那
些接觸。

「學長，我喜歡你。」

我重覆著幾個月前對他說過的話，當時的義無反顧，現在說出口卻帶著一點
難為情。

他先脫了自己的衣服，卻猶豫著該不該主動靠近，尷尬地望著我時一臉酡紅
。我沒想過會看見這個樣子的他，那像是這具成熟男體中還帶著孩子氣的部
分。

「我……」

我阻止了他想說出口的話，撥開手邊的圖片紙張，把他壓到地墊上。像畫著
一個一個圖形一般，我在他身上勾勒出每一處起伏，隨著凸起與凹陷而變換
著摩娑的力道，而他也以或快或慢、或長或短的呼吸與喘息回應著。一瞬間
，之前在bbs 上看過的一些文章片斷都從腦子裡翻了上來，關於那些親密行
為與肢體接觸，似乎帶點天馬行空，卻又在眼前真實呈現。

學長的聲音帶著無意識的呢喃，而我像著了魔似地不想停手，一邊動手想拉
下他的褲子。

「小亮，等一下……」

他猶豫著伸手作勢要擋，但短暫的理智卻很快地被慾望沖散；或者是我的主
動過於強勢，壓過了他還保有的一絲矜持。我們之間的主客關係易了位，原
本是他主動地攀附過來，如今卻被我壓制著。

「我一直都在期待這一刻，從上學期開始，就期待著。」

「但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

我凝視著他的眼睛，那對瞳孔裡頭渙散成一團不確定的迷濛，連說話的語氣
也覆上一層曖昧的氣味。我從裡頭讀出了慾望，那像是來自學長的身體裡，
也像是反映自我的內心。我貼近他的臉，重新吻著他，舌頭像渴求著水分滋
潤一般地在他口中翻攪著，交換兩人的氣味。

那個吻又深又長，更像是暫停了時間一般，感受不到確切的分秒流逝。

灼熱的氣息漫過鼻尖，我們在那一刻裡彷彿交流了某些內心的想法，他突然
撐起身體，動手幫我褪去衣服；我下意識地遮掩著某些敏感部位，對於自己
的身體，我一直是自卑且帶著羞恥感的，以前上游泳課時，我總會不自覺得
弓起身體低著頭，害怕在那種時候和其他人眼神接觸。但學長的手很溫柔，
那不像是那雙強壯的手臂所能展現出來的柔軟，當它們掠過赤裸的身體時竟
帶起異樣地酥麻。

他學著我剛才的動作，一點一點地在我身上留下親吻與撫摸，長著厚繭的指
尖刮出粗硬的觸感，卻撩起更深一層的慾望。

「唔……」

我壓抑著那些激動，克制自己不發出聲音，感覺那會破壞這樣的情境讓一切
歸於現實──我好像已經分不清現在是不是現實了，明明學長的體溫確實地
傳了過來，緊貼著自己的胸膛也沁出溼熱的汗水，內心深處卻還是害怕這樣
的美好只是虛幻。

當我們終於赤裸著身體貼著彼此時，那樣的激情似乎逼近了一個臨界點。

「小亮，我可以……」

我點點頭，似懂非懂地答應了學長想做的事，混著亢奮與緊張的心情漫過了
先前的不安。然而，他卻在那個關鍵的時刻停了下來。

「怎麼了？」

他沉默不語，僵硬著身子慢慢退開，跪坐在地上。我回過身，一時之間不曉
得應該說些什麼，一點點失望混雜著某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取代了剛才還
高漲的情緒。

「感覺……感覺做了的話，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什麼意思？」

我明知故問。

「我們的關係，在其他人眼中的關係，我是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時沖
昏頭，那樣對你到底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沒有過……」

他纏夾地說著自己的想法，但那些話卻只是碎散成各自獨立的敘述，無法連
貫起來。但不曉得為什麼，我懂他想說的，或許那也一直是藏在我心裡頭，
卻不曾仔細考慮過的想法。冷卻的皮膚感受到一點冬夜的涼意，我顫著身體
把自己縮起來，他很快地又靠近過來抱著我。

「我們不可以試著交往看看嗎？」

他沒有回答。

「不一定要像今天這樣，我只是希望能夠抱著你，也被你抱著。我的意思是
，我們不一定要發生關係，也許等哪一天我們都準備好了，到時候……」

他仍然沒有開口，但一雙手卻把我箍得更緊，像要把我整個人融進他的懷抱
裡。

「我喜歡你啊！我以為你也喜歡我。」

「我也喜歡你。」

一個儀式般的吻落了下來，唇上溫熱地被他的氣味包覆著；那是個解放我的
儀式，我剛才的著急與恐懼感終於平復下來。

「但我還是會怕，我不想讓其他人發現我們的關係，在他們眼裡，我們只是
單純的學長學弟，好不好？」

面對喜歡的人提出那樣的要求，我說不出拒絕。

我答應了他，也等於允諾了我們的親密關係，只會發生在兩個人的房間裡，
沒有曝光的可能性。也許我內心深處也有同樣的擔心吧！於是藉著他的膽怯
退到一個安全的界線之後，和另一個男人維持著這種無法公開的曖昧關係。
我甚至會覺得，也許那樣的關係其實是學妹的那句詛咒在作祟，我當時滿足
於這樣卑微的愛情，只因為忽視了它可能帶來的傷害。

這樣算是交往嗎？在那時候，我是這麼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