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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吻之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那麼困難了。

因為喝了三杯不同的調酒,回房間時我已經有點醉意,雖然還不至於走得東
倒西歪或神志不清,對於身邊的他卻已經沒有太多的顧忌。

我心裡是不是也偷偷地在期待著一切發生呢?

我們兩個的身材相仿,但他顯然比我有力氣得多,剛當完兵的年輕人就是不
一樣,和我這種長期坐辦公桌的身體有著明顯的差別。他把我放到床上,轉
頭進浴室拿了條溼毛巾給我。我把毛巾蓋到臉上,微微的涼意透進頭腦裡,
感覺清醒了一點。

「玩得好嗨啊!其他人都散了嗎?」

「有些情侶檔還留在池邊,有老婆的好像都回房間了。」

他坐到床尾,打開電視隨手切換著頻道,中文、英文、日文和印尼語的聲音
不斷地夾雜變換,沒說完一句又馬上被另一句給粗暴地打斷,還參雜著一種
切換時刺耳的低頻聲。我翻過身子看著他的背,包裹在背心裡的線條十分誘
人,每一股肌肉的紋理都蓄積著勃發的力道,只是安靜地蜷伏著;那些力道
被收束在底下的運動短褲裡,我想起昨天見過的,他的身體。

我動動腳趾,輕輕地碰了碰他的短褲。

「怎麼了,你想喝水嗎?」

「沒有,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怎麼辦,今天晚上這個吻,會不會害你的『女
朋友』生氣啊!」

我朝他笑,他則是賞了我一個白眼。

「總之,謝謝你幫我擋一杯酒。」

「謝什麼,是我自己愛喝啊!」

我挺著身體往上坐了一些,在腦後塞進一個枕頭,那麼動了一動才發現頭還
有點暈,真的不比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三杯調酒還不至於這樣的。

「你習慣一個人生活,還是你喜歡一個人生活呢?」

他突然就開口這麼問,我敲敲還搖晃著的腦袋,試圖分清楚兩者的差別。

「因為習慣了一個人,所以就慢慢喜歡上一個人生活了,應該是這樣吧!」

回答的時候,我心裡其實也有些不確定,過去的交往經驗中,他們總覺得我
比較適合一個人,甚至覺得即使是在交往的狀態下,我都像是活在自己一個
人的世界裡。我不會對男朋友太依賴,相對的也不希望對方完全把心思放在
我身上;我不喜歡什麼事都兩個人一起做,也對心須一起過的節日感到不耐
煩;我甚至仍會在網路上和同性的朋友有言語上的曖昧,只因為我自己知道
我不會逾越那條界線。

我需要的空間很大,卻容不下對方的一點心眼。

「那你和其他人交往過嗎?」

「當然啊!我都三十……唔,三十六了,當然也談過幾次戀愛啊!不過到頭
來還是覺得,一個人生活是最適合我的方式。」

「那你不打算再和另一個人交往嗎?」

「沒想過耶,總覺得一講到『交往』兩個字,就有種很麻煩的感覺。」

我笑了笑,把眼光向他背後的電視螢幕;穿著皇宮服飾的演員用印尼話義憤
填膺地說著台詞,臉上表情十足的戲劇性,和台灣的鄉土劇或長壽劇有異曲
同工之妙。我覺得好笑,但接觸到他的視線時,他臉上的表情卻很認真。

「你呢?你為什麼要說你有女朋友啊?」

「你不是已經猜到原因了嗎?」

他那麼回答的時候,摸索著爬上床,躺到我旁邊。房裡只開了床頭的小燈,
倒是浴室的日光燈還亮著,經過木窗的縫隙篩成一絲一絲地透了過來,將我
的身體切割成一寸一寸亮暗交錯的格柵;格柵裡關著我因為醉意而勃發的慾
望,我努力地禁錮著那些念頭,卻在他側過身子,挨到我身子前的時候,終
於失守。

他的身體發出燙手的熱,我一瞬間以為是不是空調沒了作用,等到一點一點
地撩起他的背心,摸到真實的身體質感時,那些觸手的熱反而消融在每一個
指尖和手掌的撫摸中。我熟練地脫了他的衣服,以手指和嘴唇輕點著他身上
每一處起伏的塊壘,那些幽暗的光明的凸起或凹陷,在微弱的床燈中投射出
某種神聖意味的想像。

而每一次稍微用力地揉捏,他就會回以一兩聲夢囈般的呻吟。

「你的身體很敏感。」

我輕輕地吐出這一句,同時想起了昨天按摩時的情況,隔了一天,我也成了
把玩他身體的按摩師。

回應著我的撫摸,他用極不熟練的手勢慢慢脫下我的上衣,學著我剛才的舉
動在我身上撥弄著,但因為手勢或力道的問題,總惹得我發癢想笑,拼了命
才忍下來。

理智告訴我,一切都還可以停止,如果我只是想要發生關係,大可明天夜晚
到峇里島的酒吧尋找,何苦讓這個男孩陷進這樣的局面裡。我自以為可以想
喊停就喊停,卻又沉迷於那種在界線邊緣試探的快感。

是啊!和他應該劃著某條界線,卻讓慾望給暈開了。

脫掉他的運動短褲時,所有的拘謹就被拋到意識之外了,我順手關掉了床頭
的小燈,閤上那盞光線所能帶來的最後一點理智。

※ ※ ※

醒過來的時候,他還保持著右側睡的姿勢。我悄悄地回被他枕著的手臂,活
動伸展了一會兒去除手上的酸麻。

他仍是裸著身的,雪白的被子蓋著他的身體,拓成一個完美的體型;那張睡
臉十分安詳,彷彿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些身體的接觸是不帶痛苦也不留
愉悅的,就只是一夜好眠。我湊過去親了他的額頭,發現自己竟認真地把他
當成了情人一般地對待。

進淋浴間沖了澡,我換上泳褲、披上一件衣服往樓下的泳池過去。

清晨六點多的空氣帶著宜人的甜香,木製桌椅上殘留著一夜的水氣,形成薄
霧罩著泳池的水面。我向一旁的管理人員要了條浴巾,踱到池邊作作伸展操
之後,踩著階梯慢慢入水。

冰涼的池水漫過腳踝慢慢浸過小腿時,一陣寒意從毛細孔鑽了進來,讓人打
從心裡顫抖。我遲疑了一下,終於一股作氣地泡到池子裡,縮著身體先讓全
身適應這樣的溫度──那是我的習慣,在開始游泳之前非得整個人都浸到池
水裡不可。寒意慢慢地從身體每一處鑽刺過來,然後一點一點地調和著,身
子總算也不再那麼僵硬。

我朝後頭一踢,沿著彎曲的泳池側牆游了過去,抬起手臂、側身換氣;游泳
一向是我最熟悉也最熟練的運動,雖然不是什麼專業級的水準,在同輩之間
還算是游得標準,速度也不差。

以這個泳池而言,並不允許我以多快的速度打水划手,於是我只是慢慢地抬
起手臂插入水中,再輕輕地往後推開,雙腳倒不怎麼用力,以一種悠閒的力
道讓自己前進。

總覺得手臂還殘留著一點他身體的觸感,那像是透過肌肉記憶了下來,在每
一次揮動的時候悄悄喚醒。

我順著水流滑進一處半圓形的區域,露出水面靠在牆邊。

「Hi,morning.」

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起頭看見一個陌生的臉孔。

「Morning.」

我瞇起眼睛,擋掉清晨的光線,同時也調整重度近視的焦距,才依稀認出那
張臉孔。

「I know you. I saw you kiss a man last night.」

說完那句時,他笑著望向我,嘴角揚起來的弧度非常好看。

「I know you,too. You swam with you wife last night.」

我不擅長和陌生人對話,尤其是用我不熟悉的語言。只不過眼前的男人喚起
了昨晚那段記憶,我也想起自己曾經注意過他。

「Yeah, but you guess something wrong. She is not my wife.
I'm single」

他的嘴唇和下巴留著濃密的鬍子,笑起來的時候,一根根褐色的鬍髭映著清
晨的陽光發出淡金色的光亮,被牽引而輕輕顫動著。對於這樣粗獷的外型,
我一直存在著幻想。

「A single man, right?」

我故意引用了一部電影的名字,想試探他的反應。他像是沒意會過來,脫掉
上衣往身旁的椅子上一放,輕巧地躍入池中站到我旁邊。

「So you are homosexual? You two are lover?」

他問得很直接,不像我們東方人在面對這樣的話題時總是迂迴又迂迴,總覺
得更多的間接與逃避才是種最不傷人的問法。

「Yes and no.」

我促狹地笑著迴避那些問題的答案,埋進水裡往他身旁滑出去,揮動水臂快
速地游開。身後水聲輕響,他竟也以稍遜的速度跟了上來;我抱著一種趣味
的心態,刻意加快了速度,往大池子的地方鑽過去,那邊比較容易能伸展開
來游。

側身換氣時,我故意彎過身子朝後頭張望,他的捷式也很俐落,但因為身材
比較壯碩,在這麼狹小的空間不容易發揮,但也只落後了我幾公尺。我們在
水裡追逐著,如同兩個遊戲的孩童,岸上有些笑聲傳來,夾雜在水花的聲音
裡斷斷續續的;背上的陽光烙下發燙的刺痛感,我放慢了速度,讓整個身體
都浸到水裡。

「You swim very fast. I can't catch you.」

他喘著氣停到我身邊,聲音裡帶著一點曖昧的味道,包裹在濃濃的美式喉音
中具有十足的男性魅力。

腦子裡跑進幾年前看過的一部電影,Catch me if you can。 兩個男星都是
演技精湛的人,尤其Leonardo DiCaprio 在當時風靡了不少女性觀眾,但我
卻鍾情於Tom Hanks 的深沉與成熟。

看見我笑了,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也不想多作解釋。我們隨意地寒暄,
聊著彼此來自哪個國家,到峇里島去了什麼地方,還會待幾天等等,沒再提
起剛才同性戀的話題。從他說話的方式,剛才應對的內容猜測,他應該也是
吧!只是有些話就是該點到為止,他懂得界線在哪,而我們往往不懂。

他邀我一起吃早餐,也問了另一個人。我這才想起他還在睡覺,於是先找了
張桌子,我要他先吃,我去把人叫醒。

那張臉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我故意視而不見。

※ ※ ※

今天是第四天,一早是自由活動時間,當初規劃行程時,我考慮到其他情侶
或夫妻檔在晚上會有些事情要做,所以故意這樣安排。當地導遊一早無事,
倒也樂得輕鬆,只是基於職業的規定必須陪在遊客身邊,於是坐到池邊的餐
廳和我們隨意聊著。

導遊Tony是經理的表弟還是堂弟,十年前到印尼工作,之後娶了當地人就在
這兒落地生根,當了外籍新郎。因為我和他的年紀差不多,平常在車上都會
聊個兩句,談台灣的改變和印尼的生活等等,從言談裡聽得出他有一點大男
人,對於婚姻的要求也只是有老婆有小孩,維持一個最基本的家。

他的個性很好相處,因為職業的關係,說起話來連珠砲似的非常流利,中文
、印尼話或英語都可以溝通,而且往往三句不離玩笑話,大概帶團的關係總
得不時在對話中找梗,才不會讓氣氛太沈悶。

「聽說你們昨天晚上在這裡有精彩畫面。」

Tony的笑容帶著一點邪氣,不說破卻又明顯地讓人聽出他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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