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try

有人說，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但，沒想到是空間改變了你我。
在機場，妳說別等你，去找個更好的女孩。

我笑了，笑妳那份強裝出來的灑脫，笑妳眼中那騙不了人的模糊，也笑這
一段感情，停格的這一刻。

加拿大，好遠的地方，那是地圖上的另一角吧。

「坐飛機要十幾個小時喔。」

是啊，好遠。遠得足以讓這段感情非得冷卻，遠得讓你我不得不在這機場
強顏歡笑。

從大二認識妳，也不過是一年的時間，我們淡淡的交往常讓其他人摸不清
究竟該不該把我們算成是一對。但妳應該記得，那年的聖誕夜，新光三越
的頂樓，我曾對妳說的：

「我希望能一直在妳身邊。」

妳應該也記得，妳把脖子縮在圍巾裡，輕輕點了點頭。

那算不算是約定呢？或許是吧，否則這一刻我們不會這麼難過；也或許不
是，否則，這一刻……

「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看妳過彎下腰提起行李。

「什麼？」

「我…對不起。」

沒什麼好抱歉的啊，我微笑著說出這句話，但，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可是……」

「嗯，記得寫信給我。」

我故意提高了一些音量，好掩飾一些尷尬。

我看妳好像還要說些什麼，立刻制止了妳。

「算是個紀念。」

移開了我的嘴唇，我這麼說。

看著妳通過登機門後，我頭也不回的走出機場。

* * *

沒有妳的大三下，日子並不好受。

我知道記憶揮之不去，也不想忘掉，只是把妳放在心裡一個深深的角落，
可以不去想，但一直會存在，一直會感覺得到的角落。每天一下課，就往
圖書館跑，埋在書堆裡。反正平常和其他人也不常往來，孤僻正好成了拒
絕關心的理由。

一到星期六，便會盡量使自己放鬆；或許逛街，或許泡在小鋼珠店裡一天
，反正什麼都不去想。

怕記起妳。

我找了一份書店的工作，填滿自己的星期日。

發現這樣也可以過日子。雖然單調，可是，至少不痛苦。

但，真的是這樣嗎？

「先生，我請問你們有沒有……先生……」

「什麼，嗯，妳需要什麼？」

「請問你們有沒有『邊城』這本書？」

「喔，在三號書架，我拿給妳吧。」

是沈從文的小說，記得以前看過的，她還為了那樣的結局哭了幾回。

「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分開的。」

我向她作了保證，也深信那樣的保證。

找到了書，她與奮的接過去；

「對，就是這本，總算買到了。」

看她那個樣子，忍不住問了一下：

「是妳們上課用的嗎？很少人會買這本小說的。」

「不是，因為在雜誌上讀到有關這個故事的簡介，就深深地被它吸引了，
找了好幾家書店了呢！」

「我也很喜歡這本書，雖然故事的結局……」

「嗯，多少錢？」

看著她離開時的背影，忍不住又想到過去。書店的人慢慢多了起來，才止
住了我的胡思亂想。

又過了一個星期。因為平常沒事就待在圖書館，星期六，我照例給自己放
鬆。

天氣並不好，下了小小的雨。

「我喜歡雨天，因為雨滴似乎把所有的顏色都溶入街道中。」

這是妳說過的話，我記的很清楚；即使那天我帶了傘，妳仍堅持淋著雨散
步。

「你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

「是啊，感冒流鼻水的浪漫。」

我故意潑她冷水；她不在意的笑了笑，朝雨中走了過去。

她的笑，溶入了街道。

在小鋼珠店門口抖了抖傘，我看見了一個頗熟悉的臉孔，好像在什麼地方
見過，但，想不起來。

她站在街角，長髮溼淋淋的披在肩上，臉上都是雨水……還是淚水？

「對不起，我並不認識你，但，可以借給我一佰塊嗎？」

我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的女孩。

「我會還你的，真的……」

說完，她靠著我的肩膀哭了起來。

* * *

「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或者妳不想說，也沒關係。」

我幫她叫了一杯熱咖啡，並向服務生要了條毛巾。

「我男朋友……離開了。」

我沈默不語，把桌上的紙巾遞給她。我想起來了，她到店裡買過書，買的
是「邊城」。當時我特地留意了一下。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還……」

「沒關係。」

我覺得自己似乎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人。

坐了好久，我看她已經不哭了，便說：

「我送妳回去吧。」

「不要，我不想回去，那個地方……太孤單，太冷清，你知道嗎，一個人
的感覺有多可怕……」

她斷斷續續的說著她男朋友的事，對一個陌生人。

「他說我太任性了，說要分開一陣子冷靜彼此……哇……」

四周的人投來好奇的眼光，令我有些尷尬。

「妳....別哭了……我……」

「我只是害怕孤獨的感覺啊……我……嗚……」

是啊，我們都害怕孤獨的感覺；我不禁想起了她。

「對不起，不認識你，還跟你說了這麼多……我很討厭吧？」

我搖了搖頭，笑了。

「可以陪我去玩小鋼珠嗎？我請客。」

她笑了，很淺的笑，但好熟悉。

* * *

今天，星期六，但我不是一個人。

載著她，從淡水一路遊到北海岸。

「好美的夕陽……」

看著她，我竟會想起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

「我女朋友也很喜歡這兒的夕陽。」

「喔……你有女朋友……她……」

「移民，加拿大。」

「你……還愛著她嗎？」

我點點頭，看著夕陽。

「走，去吃東西吧！」

我轉身要走，卻看見她坐著不動。

「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我……我……你不怕我會喜歡上你？」

我遲疑了一下，隨即笑著說：

「不會的，因為，我們都有自己的最愛。」

我們兩人都笑了，很輕鬆的笑，朋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