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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的身體好像從那次之後就一直沒有好轉，他在短短幾個月之中老了好多

，除了我們幾個小孩子，他幾乎記不得一些過去的老朋友和街坊鄰居，往

往人家提醒他了，他才大夢初醒一般地附和著，卻還是錯置了許多人的臉

孔和名字。

我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回家一趟，最後索幸搬回家裡，每天開車往返上班的

地方。



而那一次之後，妹就不再和我談有關小豪的事了。我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

想的，但那個話題卻如同禁忌一般無法輕易開啟。小豪的功課很忙，但每

回放假總抽空往我這兒跑，也一如往常地和大妹，小弟們聊天打鬧。



妹沒有露出絲毫的異樣，和小豪講話時也不會透露出什麼訊息。我告訴過

小豪，她已經知道我們的事。



「是嗎？」



他低頭想了很久，倚在我身上靜靜地任由我抱著他。



「我想，龍哥，暫時就這樣吧！有些事情得讓大妹自己想清楚，她怎麼看

待我和你的關係，贊成或反對、諒解或排斥，都得由她自己去釐清。她不

提，那也只好這麼過下去。況且鄭爸身體不好，現在好好照顧他比較重要

吧！」



「但我們的事……」



「龍哥，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這件事我們知道就好啦！」



我不知道小豪是不是真的安於這樣的狀況，但從他的語氣裡，我聽得出那

藏在裡頭的體諒與包容。以前，我總覺得我可以無止盡地對小豪付出，就

算他不給我任何回應也沒關係，我願意等待，也願意單方面地給予；而現

在，我卻無止盡地接受著他付出的一切，給我、也給我的家人。愛情無法

以施與受衡量，因為那已超乎我所能計算。











大三下學期開始，小豪系上的課變得很重，除了本系的科目，他還多修了

一些課程作為研究所考試的準備。我曉得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就算撥了

時間下來找我，他也一定會犧牲其他時間準備系上的功課。我告訴他，不

要常常台北、嘉義兩邊跑，有時間我也可以上去找他。



「我沒關係啊，況且我媽也希望常常見到我回家嘛。」



他笑著這麼說。



大妹辭掉了業務員的工作，留在家裡照顧爸。她說她早就不想再做下去了

，只是不知道高中畢業的學歷還能找到什麼工作，就過得且過地待下去。

她告訴我，辭了工作正好可以讓她專心準備考大學。



她向小豪借了考試的講義和參考書，真的就那麼自修起來；偶爾小豪到家

裡，她也總拉著他問東問西。從妹的反應，我看不出其他的情緒，就只是

單純地把小豪當成一個哥哥，一個家人吧！



王仔和妹的關係好像慢慢明朗了起來，妹總算願意和我多聊一些他們兩人

的事情。



「王大哥也贊成我再去念書，他說學歷還是很重要，以後找工作也比較容

易。」



「那王仔沒有說，萬一妳上台北讀書，他怎麼辦？」



妹的臉一下紅了起來。



「什麼怎麼辦，我念我的書，他當他的警察啊！」



「可是他好像不是這麼跟我講的喔……」



王仔倒是開誠佈公地跟我講過，他很喜歡大妹，但也希望妹可以依自己的

規劃去做她想做的事，要再去讀書他不會有意見，搞不好他也可以請調到

台北那邊的分局去。



「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如果你去台北讀書，他就會追到台北去，一定把妳盯得死死的，否

則那天變成別人的女朋友就糟了。」



「講得好像我很容易變心似的，竟然在我背後亂講話！」



妹佯裝恙怒地呧咕了兩句，但卻掩不住那話裡頭的甜蜜。看著她和他的愛

情，我竟忍不住嫉妒起來。這樣一個場合裡，她可以自在地對另一半嗔怒、

關心，就算不用說得明白，聽的人也可以領會這樣的情愛濃淡。而我和小

豪，即使是面對著我自己的妹妹，卻也無法侃侃而談。



在醫院裡我告訴過大妹，我愛小豪，而那也是唯一的一次，我可以毫無保

留地說出「愛」這個字。只是，說出口時卻是苦澀多於甜蜜。



大概是察覺了我的異樣，大妹看著我好一會兒，一直沒再說話。我揮去那

些陰霾的想法，開著玩笑說：



「我看妳要有心理準備，搞不好下次他就來提訂婚的事了。」



妹只是淺淺地笑著，仍定定地看著我沒有說話。被那樣盯著看讓我有些不

自在，好像自己的想法都無所遁形似的。



「哥……」



「我去房間看看爸。」



我站起來，試著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些。



「哥，你想談談你和小豪哥的事嗎？」



她淡淡地丟出這個問題，就像是問著「晚上吃什麼」一樣的語氣；我感覺

一點風振動了周圍的空氣，某股夾在其中的暖意牽動了嘴角。



我坐回沙發，微笑看著她。要開口很困難，我一直無法找到適當的時機、

適合的氣氛來講這件事。我記著小豪講過的話，這些事得讓大妹自己想清

楚，想清楚了，她就會找我談。



「老實說，我一直很不能接受，就算小豪哥和我們很熟，也對我們很好，

但要把他和哥的關係從『朋友』、『死黨』變成…變成，嗯，情人。說真

的，我很難想像。」



她遲疑了很久才說出「情人」兩個字，如果語言有溫度，她說那兩個字時

明顯地刻意略過了，沒有寒意，卻也不帶著熱度。



「所以你還是不能接受我和小豪之間，是，愛情。」



我刻意加重了後面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