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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看到我為難的表情，他吻了我的額頭，裝作蠻不在乎地說：



「這樣吧，我上哪兒去晃晃，晚一點你再打給我，這樣好嗎？」



沒等我回答，他擰熄了煙，走向門口。走在他身後，我覺得對他很抱歉

，卻沒辦法說些什麼來彌補。他突然回過身，又給了我一個吻。



「多晚都行，我等你。」



相同的話，我才對阿中說過。只是，說的人不同，聽的人不同，對阿中

來說，這句話有著怎麼樣的殺傷力呢？



阿中在十一點過後出現。



打開門時，站在門前的他是一臉掩不住的倦意，感覺上，比我認識的他

要成熟一些。



「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了……」



話題硬生生地在兩人間打住，空氣中透著些許不自在的冰冷。阿中走進

來，向四周打量了一會兒。慢慢地，他把視線正對著我，緩緩地開口：



「變得很陌生呢……這個…這個房間。」



「房間，房間沒什麼變啊，一直是這個樣子。」



只是，變的人是我。我在心裡頭這麼說。



好像兩個人都缺少讓話題繼續下去的興緻，總是三言兩語就停了口。他

像在檢查什麼似地繞著房間走了一圈，不時地停下腳步；正好和我視線

接觸時，就拋給一個不是很自然的笑容。



「我記得你不抽煙的。」



「欸。」



我用力嗅了嗅，好像還聞得到剛才阿芥身上的煙味。



「剛才，阿芥來過？」



「嗯，來了一會兒。」



「只是一會兒嗎？我以為他來了很久了……」



一開始我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後來，我慢慢懂了。我沒答腔，沒有承認

也不否認，也許我吃定了阿中的個性，和他對我的感情。



「好累啊，笙，真的很累……」



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凝視著我的眼中除了疲倦，還有一點哀傷的色彩。

我坐到他旁邊，想去拍拍他的背，但一隻手就是伸不出去；有什麼卡在

我們中間，卡在我遲疑的手中。



他猛然轉過身，順勢把我壓在床上。我看著他，腦筋一片空白。他的眼

神中閃過一絲亢奮，卻又迴光返照似地立刻掩去。



「阿中……」



「笙，我愛你，你知道我很愛你，真的很愛你，真的……」



他的眼淚在我臉上滑開，冰涼涼地感覺直傳入意識深處。我想別過頭不

看他，卻怎麼也無法避開人他的視線。他像脫了力似地伏在我身上，我

感覺胸口一片溼熱；安靜的哭聲像從房間的角落響起似的，慢慢在耳畔

擴散開來。



我看不見阿中的臉，只能仔細聽著他的哭聲，並不特別響的哭聲；像是

漫延開來的水花，一遍一遍地，渲染著某種絕望的傷心。



「是因為…因為我上次沒下去找你嗎，我本來要下去的，可是阿芥突然

打過來，他說他比較近，他可以幫你解決…我本來真的要下去了，真的

要下去了……」



他喃喃地重覆著同一句話……



「我不該答應他的。」



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答應什麼？」



收住淚，他移開身體，躺在我身旁。



「他在電話裡說，他想打個賭…賭你會不會…嗯，會不會出軌……笙，

我知道不該賭這種事。可是，我想…我想試探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

歡我……」



他突然發出輕輕的笑聲，但在裡頭聽不出一點高興的感覺。



「他說，如果那天晚上他贏了，他就會打電話告訴我。」



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阿芥異樣的表情，好像瞞了我什麼事。只是，我

又怎麼能怪他們兩人呢，畢竟我也做錯了。



「結果，我輸了，這大概是懲罰吧！罰我不該拿愛情當玩笑。」



一陣摸索的聲音，他碰了碰我的右手，隨即緊緊地握住。



「可是，笙，我從沒把和你的感情當玩笑啊，只是，只是禁不住他的提

議，我想確認。唉……」



他長長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對不起，錯的是我。」



他沒回答，我感覺他動了一下。



「是我背叛了你，你沒有錯。」



他突然放開我的手，我像頓失依靠似地任由手上他的溫度慢慢逸去；某

種界線似的感覺在我和阿中之間劃開，我在這邊，而他在另一邊。



「不要道歉，笙哥。感情的事，又有什麼對得起，什麼對不起的。」



「可是，我的確做錯了……」



他的寬容讓我覺得自己更加地不堪，好像突然之間主客易位，沒有忿懣

的責怪，剛才的哭泣像沒發生過般。他成熟的態度讓我感到些許錯愕。



「所以，你決定和阿芥在一起了？」



「嗯……」



「呵，不知道為什麼，我本來以為自己會哭得很慘的，沒想到現在說出

口了，反而覺得平靜很多。來你這兒的路上，我罵了他不止一百次，可

是現在卻替他高興，奇怪……」



我偏過頭，從他的側臉看到他眼裡蓄著淚，兀自頑強地留在眼框中。此

刻他離我很近，卻又感覺很遠。



「奇怪……我又想哭了，唉，真是……」



聽他這麼說，我突然感覺到自己胸口上他剛才哭過的地方，那兒一點一

點地透出些涼意。阿中沒有再翻過身，只是由著眼淚滑下臉頰，滴落床

單上，像不存在過似地被吸進去。



感覺上，他對我的感情，也隨著那些眼淚一般地被吸進什麼地方去了，

消失不見。



他猛然坐起身，轉頭看著我。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只能祝福你，是吧！」



慢慢地，一點笑容在他臉上漾開，襯在猶有淚痕的臉上，清新地像是雨

後的陽光。



「該走了，分手比我想得還容易些呢！」



他伸出手，我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去。他把我從床上拉起，給了我一

個溫暖的擁抱，一個可以感覺得到溫度，朋友一般的擁抱。不管以後我

和他還能不能當朋友，但這一刻卻無須懷疑。



「這個，給我當作紀念吧！」



他揚起手中的手機，上頭的吊飾晃了幾下。我點點頭。



「也許，哪天我真的不再喜歡你了，我再還給你。」



「好。」



房間在阿中走後安靜了下來，我想起抽屜裡，那個阿芥送給我的，一模

一樣的手機吊飾；這才想起，我該打個電話給阿芥，他還在等我！



看著手機上他的名字，我按下撥出鍵，開始期待聽到阿芥的聲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