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芥的身體淡淡地傳來一點香煙的味道，我確實地感到他身上的溫度，
那是種熟悉的印象。像循著一條記憶的線，拉出了心底深處某個熟悉圖
像，把我帶回了那個夜晚。那一刻，我緊緊地擁住他，深怕那樣的感覺
稍縱即逝，怕他會從我的擁抱中消失。
他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回應，只是微微地顫抖著。
「阿笙……」
「抱著我…如果你真的喜歡我……」
很快地，他回過身擁抱著我。在他懷裡，我感到了那種似曾相似的溫暖
和安全感；我突然想告訴他所有的事，我所受到的委曲；爸的不諒解，
妹的眼光，和那種好像我做了什麼錯事一樣的感受…我需要這樣一個肩
膀，可以靠著他，把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一股惱地告訴他。
「笙，沒事的……」
阿芥的聲音很溫柔，暖暖地在心裡頭燃起熱度，母親一樣的溫度。我驚
覺自己其實是喜歡他的，不管我再怎麼否認，再怎麼逃避，阿芥已經真
實地佔有我心裡頭一個重要的角落；那個角落裡，沒有阿中，沒有Vick
，就只是阿芥─笑著說話的神情，毫不在乎的語氣─我以前不肯承認那
是愛情，但身體的反應卻無法否認。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完全
相信他，只要把自己交他就行了。
「沒事了，沒事了……」
他輕聲地說，手上傳來的是種可以讓人安心的力量。我用力抱著他，即
使意識到自己是在樓梯間裡，在一個會被別人看到的空間中。但我不在
乎，完全不在乎。
我不想再為自己找任何藉口，一時的意亂情迷，或只是想在脆弱的時候
有個可以倚靠的人；都不是，我知道我心裡頭其實渴望著他的，不是其
他人。
「你喜歡我嗎？」
他問了個笨問題。我把那個問題封存在他的口中。
※ ※ ※
坐在阿芥的車子裡，我們默默地注視著對方。他臉上兀自帶著滿足的笑
容，看起來帶著些許傻氣。
「要不要去吃點東西，我都快餓死了。」
「你沒吃晚餐嗎？」
他賊賊地盯著我，不懷好意地說：
「剛吃了一點，但感覺還不飽啊！」
他抓起我的手，作勢要咬下去，我連忙給他一拳。
「別開玩笑了，帶你去吃些像樣的東西啦！」
我推開他，猛然看見他掉在座位上的手機，上頭繫了個很熟悉的吊飾，
和我送給阿中的那一個一模一樣。
「你的手機吊飾……」
「喔，這個啊……」
他撿起手機，在我眼前晃了晃。
「和你送給阿中一樣的，對吧？我可找了很久才找到…嗯，現在…現在
我把它送給你，代表我們……」
他解下那個吊飾，那樣的動作像是在拉扯著我的記憶。我突然感覺自己
心裡頭的某個角落同樣有個結在鬆動，屬於我和阿中的，那個結。
「代表我們……」
「是啊，代表我們在一起的紀念。」
他停了半晌，淡淡地說，
「就像你和阿中，一樣。」
「那阿中……」
講完這個名字，我沈默了。阿芥看著我，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黯然。前
一刻，我們的腦中只有彼此，以為擁有了對方，所有事情就不再重要。
但現在，我不得不去想到阿中，和我已經背叛了他的事實。
背叛。我對阿中的背叛。從那天晚上起，這就是個我無法擺脫的陰影。
「你只是選擇了你真正喜歡的。承認吧，笙，你並不愛他，你要的不是
他那樣的情人。而且……」
他頓了一下，把吊飾放到我手中。
「我以前就說過，我不是開玩笑的，對你，我很認真。」
阿芥的語氣，阿芥的眼神，像法庭上重重敲下的木鎚，沒有遲疑，也沒
有餘響，只是確定的一聲，落在心上；我感覺到那樣的重量，真實地讓
人不容置疑。
只是，有那麼一刻，我覺得自己也像被放在法庭上一般，接受著愛情的
審判。
愛情的甜蜜，與背叛的罪愆。
我反覆咀嚼著這樣的感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
手中握著的我和阿芥的紀念物，竟讓我有種難以形容的沈重感。阿芥看
出了我的不安，他摟著我的肩，輕柔地撫著我的背，像一種儀式，平息
著我心中的焦燥不安。
「對了，阿中…阿中說他會下來，不知道他……」
我想撥電話給他，但內心卻亂成一團。老實說，我現在很怕聽到阿中的
聲音，和那揮之不去的罪惡感。
阿芥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
「既然你擔心他，那我打個電話給他好了。」
他拿起手機。
「不要說我們在一起的事，我還……」
他聳聳肩，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講電話時，他不時對著我作鬼臉想逗我笑，但我一顆心懸在上頭，絲毫
無法放鬆。等他放下電話，我立刻著急地問。
「怎麼樣，他說了什麼？」
「他說公司臨時有事走不開，所以就沒下來了。」
「可是，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他，他都沒有接。而且，不下來的話，他
也應該先打通電話跟我說啊，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一聲？他平常不是這樣
的，為什麼……」
我望著阿芥，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異樣。
「阿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剛才阿中還說了什麼？」
「沒有啦，他會跟我說什麼啊？我跟他又不熟。」
「你的表情分明還有事瞞著我！」
「喂，不要這麼疑神疑鬼的啦！對了，這是我肚子餓的表情啦，你說要
帶我去吃東西的，我好餓啊，快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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