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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規律的生活會讓時間過得特別快，軍中如此，職場生活也是。

工作的事我很快就上手了，大概是個性上適合從事這種作業性質的內容，什
麼樣的交待下來，我只需要按步就班地達成進度，盡量把成本控制在合理範
圍，有什麼突發狀況也都有學長在上頭扛著，我不必直接面對太大的壓力。
再加上有一些以前圖學的基礎，學長對我的成效十分滿意。

「你的圖啊，雖然都中規中矩地按照工程圖的配置在作，但看起來還是有一
些不一樣，比起其他人交出來的東西就是多了一點什麼，說不上來。」

他常笑著拍拍我的肩膀，贊許有加。

爬了幾次山，我開始會帶一本小的素描本上山，趁著在山頂午餐的時間或休
息的空檔畫點東西；涼亭、大樹、三角點，或者是一旁休息的山友，用很潦
草的筆法速寫眼睛看見的風景，找回一點高中和大學時代畫畫的手感，慢慢
地也把這個習慣帶進平常的生活裡，有時候偷閒喝咖啡或逛書店也會隨手畫
個幾筆。而小樂在我搬離他的住處之後，終於交了一個男朋友，兩個人也是
爬山才漸漸熟起來的，於是我這次會小心地避開他們兩人，如果只有我們三
個同行，我一定會找藉口缺席，或硬是找了第四個人一起去。有了大學時代
的經驗，我不想重蹈覆轍。

「那個本子是什麼？我可以看看嗎？」

「誒！那只是我隨手塗鴉的東西，沒什麼好看的。」

「你還會畫畫啊！既然沒什麼，我看看沒關係啦！不會取笑你的。」

學長停下手上的筷子，聚精會神地翻起那本素描本，一邊發出「嘖嘖」的讚
歎聲，聽得我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個才華耶！難怪你畫出來的施工圖就是和別人不太一
樣。這是哪裡？」

「唔……這是政大那一帶的步道，靠近貓空，一個叫銀河洞瀑布的地方。那
座廟沿著山壁建起來，供奉的是呂洞賓。」

「那這個呢？啊！這是碧潭對不對？」

「對，那裡是和美山，在山頂的小平台那邊畫的。」

「這些黑色的大水管，是不是人家說的水管路？我聽過一個愛爬山的前輩提
過，好像是在……」

他停頓了一下，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天母。」

我們幾乎是同時講出那兩個字，異口同聲的當下兩人都顯得有些尷尬，面面
相覷了幾秒鐘，我們又同時笑了出來。

「下次你要爬山，也約我一塊兒去，年紀大了，我也想找個什麼運動來做，
不然身材走樣，連體力都不行了。」

他搖了搖頭，下意識地伸展了雙臂、聳了聳肩膀，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很
自然地脫口而出：

「不會啊！我覺得學長你的身材很好啊！以一個沒有上健身房又不作運動的
人來說，你應該是得天獨厚了。我認識一些有健身習慣的人，外表看起來都
沒有你的狀況好。」

「所以這算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哈哈哈。」

「這可不是我說的。」

「反正你下次就找我一塊兒去爬山，以不拖垮你的進度為原則。對了，你是
和朋友一起去的吧！」

「不一定，有時候也會一個人去。」

聽我那麼回答，他抬起頭觀察了我一會兒，好像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一個人去，嗯……學弟你真的很特別。」

他作了那個結論，又低下頭繼續邊翻著素描本邊吃晚餐。學長還沒有結婚，
住在一個大家庭裡，雖然他的大嫂每天都會準備晚餐，但他總是找藉口在外
頭吃飯，似乎逃避那個一大家子同桌的場合。他說過，從三十歲之後就一直
被家裡逼婚，念了五、六年，耳朵聽得都快長繭了，所以現在能避就避。

在我們事務所裡，多的是單身未婚的男男女女，偏偏裡頭又是陽盛陰衰，也
沒有什麼窩邊草的情況發生。好像這一行的人天生就不擅長、也不適合談戀
愛，有的人會上交友網站，也有人積極地參加聯誼或安排相親，但達成率一
直很低，不過大家平常最愛閒聊的話題卻也是這方面的事：有沒有女朋友？
打算幾歲結婚？最近有認識什麼新的對象嗎？相親結果如何？表面上是關心
同事的感情狀況，裡頭的潛台詞卻是「幸好你也還沒有」，大家暗地裡總在
互相比較，衡量自己在團體中落後或超前。

我參與不了他們的話題，不過私底下還是會上圈子裡的交友網站認識朋友，
也見過上頭的一些人，但這些朋友大約可以分成兩類，一種只是生活苦悶想
找個人吐吐苦水，或是想有個人聊聊自己的同志生活與內心掙扎，並沒有進
一步深交的打算。而另一種則是省略這些交談寒暄的步驟，只想找個人馬上
上床，同樣沒有深交的打算。

或者問題是出在我身上吧！我無法明確地分辨這兩類人的存在，也不確定自
己是不是真的想找一個男朋友交往，於是從交談、見面到分開，感覺只像是
一場又一場的面試。偶爾有些印象不錯的，見過幾次面後發展到床上，卻也
僅止於此，不曉得問題出在哪兒。

而小樂雖然交了男朋友，生活裡還是少不了同志圈的娛樂，他不太上交友網
站，卻喜歡上一些同志夜店喝酒、跳舞，對他來說，那和男朋友的存在並不
衝突，甚至會兩個人一塊兒去玩，各自在裡頭找樂子。他約過我幾次，但我
一直排斥這些場所，尤其和小樂一起去，我會忍不住在意起他的男朋友。

「這些地方又沒什麼大不了，我可以很健康地跑去爬山，也可以很放縱地在
夜店跳舞，這樣才是一種平衡啊！」

他提到平衡，那讓我想起我們那時候作的約定，如果兩個人上了床，就必須
去爬山當作彌補。現在他和男朋友也是這樣約定嗎？

我沒有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