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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tter  

展信愉快。

我正在雨中的涼亭裡寫信給你。

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被雨困住的城市,有你彈著吉他陪我,被雨困住的城
市,有歌混著雨聲降落。

你當然會知道這首歌,因為是你很愛的樂團唱的,當時我說那種情境好做作
,老是笑你是個做作的人,沒想到現在的情境,倒有些符合了歌的詞意。而
我現在,竟享受著這樣的感覺。

我往電腦和手機裡尋找這首歌,才發現以往都是從你手機裡聽到的,自己只
能大略地記得幾句歌詞和旋律,哼得出來也就是那一段。

畢竟是你喜歡的歌,而我,只是跟著你的喜好而隨著聽而已。

這樣的說法好像帶了一點醋意在裡頭,不過完全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因為有這樣的畫面、這樣的歌而想起了某一個人,是一種難得的浪漫。你
大概會笑著說「你這個人才不懂浪漫呢」,是啊!我真的不懂,於是在那些
交往的一千多個日子裡,我們的相處總像是差了一點什麼,彼此的世界好像
明明伸手就可以搆得到,卻總是差了一步之遙。

而一步,就結果而言就是天差地遠。

我想起電影裡,徐少東的旁白悠悠唸著:在那個大雪的夜晚,當我一個背轉
身,我和林沖既是生離也是死別。我們的分開雖然不是死別,但存在於彼此
之間的差距卻好像比死別還更遙遠。那是我們一起看的電影,你還記得嗎?
那時候我們還沒有交往,只是別人眼中的普通朋友,跑去看這種有同志情節
電影,知道我們性向的人總會猜測我們在曖昧,但我馬上會在第一時間搖搖
手說「不可能」,臉上的表情還被你形容是「像看到鬼一樣」。哈哈,真的
有這麼誇張嗎?我那時候真的對這樣的誤解如此反感嗎?我應該只是單純地
覺得,既然只是朋友,就該明明白白地讓所有人知道,我一向不喜歡模糊地
帶的說法。

好像是村上春樹的書裡說過的,人生有所謂的陰影與中間地帶。你也是那麼
想的吧!那本書還是你借給我的,即使知道我的看書習慣,對這種一頁的文
字超過某個字數的書我就一概不看──所以基本上我會看的只有漫畫,雖然
它們後來的字數有愈塞愈多的趨勢──你還是強迫我讀完了。

書後來我沒還你,我說書弄丟了,對不起。其實書沒丟,我只是以為它弄丟
了,結果還好好地收在行李箱的夾層裡。找出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
於是它就像是代替著你而留在我的身邊,一直到今天。

你應該買了一本新的吧!以你對這個作者瘋狂的程度,當時你沒有發脾氣真
讓我吃驚,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向很少發脾氣,大家都說你是好好先生,只
有某些事情真的打到你的「點」才會激怒你,而激怒你的結果,認識你的人
都有點嚇到,完全無法想像那和平常的你會是同一個人。

我們分手的時候,我也以為我看到了另一個人,不是溫和的你,也不是暴怒
的你,而是個冷默、絕決的你。

找到書的時候,我記起來是和研究所同學出國那次帶出去的,想利用在國外
的兩個星期裡好好充實自己的文藝氣息。當然主要是因為國外都是英文節目
,逼不得已我應該會願意讀這種文字一堆的書吧!我真的有翻喔!雖然是跳
著看的,還是被裡頭的文字觸動了些什麼,連我這種離文青有一大段距離的
人都能有所觸動,你的村上春樹真了不起。

上面那一句是不是讓你感到有一點挖苦的意思?但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是
真心覺得他是個很棒的作家,不僅懂得創作,還是個有社會責任的作者,我
知道他還寫過日本毒氣事件的訪談,雖然沒有去把書找來讀──很厚,而且
有兩本,你也知道我……會去關注他的出書訊息也是因為你、因為你留在我
手邊的那本書……不對,是我擅自留下的,對不起。

我前幾段好像道過歉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是我一直改不了的個性,有人會
覺得這樣的我很容易懂,你一開始不也這麼覺得?為什麼後來會開始懷疑我
呢?

對於你,我從來就沒有隱瞞什麼,也沒有故意話中有話想暗示什麼,我的喜
歡很單純,對你、對其他朋友,我分得清楚當中的差別,也自信不會混淆了
彼此,但你的心思就真的很複雜,我好像永遠弄不懂你在想什麼,也無法從
你說出口的一句話裡猜中你真正的意思,或者它其實藏了很多種意思;它可
能是猜忌、可能是試探、可能是勾引,也可能是善意。你就像歷史故事裡那
種生了個七竅玲瓏心的人,總是把我搞得團團轉。

我因為那樣的你而著迷,就像你因為那個完全不同的我而好奇,我想那就是
我們成為朋友的契機吧!

雨好像小了一點,但信似乎一時之間還寫不完。這裡來來往往的人好多,算
是台北新興的景點,不過服務的也就是那些想沾上一點文藝氣息的台北人。

如果我身上有所謂的文藝氣息,應該是和你在一起之後被你慢慢訓練出來的
。那時候會和你去逛書店、看舞台劇、展覽或聽音樂會,你懂很多看畫或聽
歌的重點,知道什麼樣的筆觸代表了某個派別,也講得出那種曲風或節奏屬
於那個年代,自得其樂又頭頭是道的模樣真的很吸引人。當時我認真地覺得
,有你這樣的男朋友真好,帶出門比那些光有外表的草包有面子多了。

我是不是說到我自己了?哈哈,我是草包,而且連外表也不怎麼樣,真是不
好意思。

你所介紹的那些事,對我來說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語言,另一個次元的歷史
,我雖然勉強可以聽下去,卻不一定能吸收,偶爾也會表現出像放空一樣的
表情。

「是你自己說要來的。」

你總是會生氣地這麼說。是我自己說要跟來看、跟來聽,是我自己答應會參
加,是我自己拜託你多買一張票……很多時候,我只是拚了命想接近你的世
界,想看你所看的、聽你所聽的,知道你所知道的,雖然有點心有餘而力不
足,我就是努力地想變成配得上你的人。

然後,你說我們不適合,我不是你想找的人。

我一直以為你早就清楚我們之間存在的差異,你的個性、你感興趣的、你期
待的愛情從來就和我不一樣,這些連我都知道的事,你不可能沒想過,那為
什麼最後還是用了這個理由拒絕我?

對不起,我不小心用了質問的口氣,一時情緒上來就這麼寫了,雖然可以按
倒退鍵刪掉,但不曉得為什麼我還是想讓你看到。

在分手的當下,我一時之間沒辦法想得這麼多,所以那時候只會傻傻地問「
為什麼」。為什麼要分手?我沒有出軌,我還是喜歡你,我認真地想進入你
的世界,但你最後的判決讓我有種跌入谷底的挫敗感,好像我們兩個接近三
年的感情最後什麼都不是,又或者它只是一道你需要花三年時間解開的方程
式,最後得出解答,Q.E.D。

剛才看見一個身形和你很像的人經過,他和一個女孩子背對著我在看河裡的
鵝(還是鴨),共撐著一把傘的身影讓人有點嫉妒。我有接到你寄來的照片
檔,謝謝你還願意把你的近況告訴我,雖然只是短短幾個字和幾張照片,收
到的時候我還是受寵若驚,畢竟當初分手的時候你表現得那麼冷淡,我幾乎
以為我們不會有任何一點聯繫了。

照片裡你的樣子還和我記憶裡差不多,和你身邊的男生很相配,他好帥喔!
你一直喜歡好看的人,就像你喜歡好看的畫、好聽的歌……對了,前幾天我
騎車時正好聽到你喜歡的樂團有新歌發表,當時嚇了一跳,直覺你會不會也
剛好在人群裡。

你在嗎?

不過那天我身邊剛好有朋友在,沒辦法留下來聽完,再加上後來下了雨,我
們就匆匆地離開了。

他只是一個普通朋友,雖然是在交友的平台上認識的,但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至少當時是這種關係。呵,不曉得為什麼,一這麼解釋,腦子裡就跑出你
臉上那種不屑的表情來,翻著白眼、噘起嘴的模樣,從記憶裡清晰地翻了出
來慢慢疊上──好像村上春樹的書寫過這麼一句,像描圖紙一樣。他真的比
喻得很傳神,就是那種感覺。

不過,我們兩個就只是錯開的描圖紙,因為在疊上的時候發現根本不是同一
組圖案,對吧?

後來你說了一些話,說我對別人比對你好,說我老是和那些朋友出去一定有
鬼,說我總是不肯對你說實話;你總是逼我要老實講,還說你可以接受,只
希望我誠實。但沒有的事叫我怎麼說呢?我翻來覆去只能把同一段話再講一
遍,結果只是換來你無止盡的生氣。真的要說,我覺得你才是那個對別人比
對我好的人,至少在他們面前你總是溫和的、不愛生氣的好好先生,但在我
面前你卻總是板起臉。

大概我天生就不會討你開心吧!所以你說我們不適合,這樣一想好像也能釋
懷了。

雨差不多停了,我其實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寫這樣一封信,也不確定會不會
真的把信寄給你,畢竟我們分手了,你有了新的男朋友,而我們至少也有信
件維繫著所謂的友情……

但因為剛剛下了雨,我被這場雨困住了,因為剛才有個像你的男孩子,成了
我眼中風景的一角,所以我想到了你,想給你寫一封信。

如此而已。

 

p.s.第二張照片裡你脖子上的項鏈我還認得,沒想到你還留著。如果哪天你
不想要了,可以寄還給我嗎?我也可以把那本村上春樹的書寄回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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