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轉山,轉的是神山岡仁波齊

導遊說,轉山有大圈與小圈的分別,而我們走的是大圈,也就是行程較遠的那一條。從所住的塔欽出發,繞著神山順時針走一圈,在塔欽的另一側下山,全程大約是52公里;藏傳佛教認為,神山岡仁波齊的外圈就是一天生的曼陀羅(曼荼羅,可譯為「壇」或「壇城」,原為印度教中為了修行需要而建立的小土台,象徵著宇宙、能量、圓融有序的意識性圖形),轉山一圈即完成一次壇城儀式。而順時針是西藏信仰中重要的一點,之前在八廓街,同樣必須順時針繞;進了大昭寺或布達拉宮,也是順時針走;就連手上的轉經輪或各處的轉經筒,也一樣得順時針轉動。

同行的伙伴說,走這一趟轉山,其一是為了祈福,但有一個重要目的是為了洗清自身的罪孽(也沒那麼多罪孽好洗吧)。而我不為了什麼目的,只想完成一件我以為我不可能會去做的事。

前一天晚上,我們抵達住宿的塔欽之後,整理好了轉山的裝備。預定的行程是三天:

第一天:22公里,塔欽到止熱寺,過夜。這一天多是平緩的上坡路,海拔大約升高500公尺,算是最輕鬆的一段。

第二天:20公里,止熱寺到祖楚寺,過夜。這一天有大段較陡的上坡,是體力的一大考驗。

第三天:10公里,祖楚寺到塔欽,多是下坡路。

帶了一瓶四公升的礦泉水、睡袋、羽絨衣和一套換洗衣物,另外還準備了泡麵、巧克力等乾糧,雖說是簡單的裝備,一揹上還是感覺得到沉重。其實轉山是可以僱請揹夫的,但或許是逞強覺得自己應該負擔得了,我最後還是決定靠自己──事後倒不覺得後悔,當然會累一點,但那種獨力完成的感覺仍讓人覺得驕傲。

導遊和兩位司機都充當了同團裡其他人的揹夫,對我們來說,有熟悉的藏人同行也是讓我們比較安心的一點。而另一方面,其實充當揹夫對他們而言也是一項重要的經濟來源,大家相處了這幾天也培養出了感情,自然也希望可以他們多賺一些,不過我們這一車的司機「公爵」之前摔傷了屁股,陪著走這一趟還蠻讓人擔心的。因為團裡的四個女性都決定請揹夫,所以除了導遊和司機之外,還找了一個塔欽當地的藏人幫忙。

一早起床,吃了賓館主人準備的早餐,是很稀的稀飯和蛋餅,我還多泡了一杯咖啡外帶著,然後我們在8:15左右出發。出了賓館大門右轉,一行11人沿著平緩的山道一路往上,撥弄了路旁的轉經筒為轉山肵求安;也許還充滿著出發的亢奮吧!大夥兒走起來步伐還算輕快,只是清晨的陽光仍帶有一定的熱度,預期的心理忍不住穿了太厚的衣服──我甚至直接把羽絨衣套著,真是煲死自己──很快身體就出了汗,而還未適應的高山空氣也讓人走起來氣喘吁吁,必須藉著休息調整呼吸和步伐。

雖然表定的第一天距離最長,但導遊看起來並沒有趕路的模樣,或許是因為第一天的路線比較平緩,不需要花太多力氣在行程上,所有人也樂得走走停停,遇到瑪尼堆或禮拜台時都會停下來腳步拍照留念。

因為過去爬山的習慣使然,我停留的時間通常不長,大多時間都走在其他人前面,而同伴中的兩個男生也維持著大概的步調,於是通常都三個人結伴前進,還一路唱著一些很復古的歌;話說回來,我會這些老歌還算正常(我是坊間口耳相傳的老歌活字典,哈哈),兩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怎麼也會那些老歌啊!說真的,在這種空氣稀薄的地方唱歌真是為難自己,雖然讓單調的走路變得有趣許多,卻不時得大口喘氣以獲得更多氧氣,看上去有種體力很差的感覺

愈接近中午,太陽開始發揮了威力,也感覺得到自己體力下降得很快,同時背上的負擔也有種愈來愈重的錯覺,因為不是專業的登山背包,揹帶的部份一直勒著肩膀有些不舒服,不時得調整姿勢來減輕疼痛轉移重量。抬起頭,右邊可以看見覆著白雪的神山岡仁波齊,在陽光中發出異常眩目的光,看上去的確有種神聖難以逼視的森然意象。我不懂西藏人對它的信仰或崇敬,但走在這條山道上,為了順時針繞著它轉上一圈,心理上的確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像一種使命、像一種任務,或某種必須完成的責任。

為了保存體力,我們就這麼走走停停的,彼此打氣之外,也提醒要喝水和休息。我們在一處叫「格薩爾王座騎棗騮馬的天然馬鞍」(總之就是某座山頭的形狀像馬鞍,名字這麼長到底想逼死誰)的地方休息時,還遇到一個騎自行車轉山的人(真的有辦法嗎?),他向我們自我介紹之後,對我們來自台灣也很感興趣,合照之外,他還叫我們要去看他的網站──結果我到目前為止還沒上網去查過,也沒打算查。

等著伙伴們慢慢趕上,以神山為背景拍了些照,大夥兒繼續轉山行程,路旁還遇到以犛牛代替揹夫的人,不過犛牛面無表情讓人只敢遠遠拍照。

其實那種又熱又冷的感覺很奇妙,明明頭頂上有炙人的陽光,但身上又不得不穿著防寒衣物抵抗低溫和冷風,用戴著手套的手拿出礦泉水,但本來常溫的水已經變冷了,搖晃時還聽得到一點冰塊的碰撞聲響。沿途可聽見潺潺的水聲,但也會看到有部分河水結了冰;而眼前開闊的砂石路望過去竟像看不到終點,陽光充足地讓人覺得沉重,但冷風的威力也絲毫不減。

接近下午一點,我們抵達了中途的帳篷休息區,從外頭的刺骨寒風中躲進帳篷時,那種溫差的感受十分明顯,幾乎以為帳篷就是天堂!

這一餐大部份的人都是吃泡麵,帳篷就是個小賣店,裡頭賣的主要是康師傅紅色包裝那種碗麵和密封包裝的雞腿等食物,但我自己帶了台灣的「味王原汁牛肉湯麵」,自然要拿出來讓當地人瞧瞧遠近馳名的台灣泡麵。買了熱水,用台灣帶去的鋼杯泡了麵,連環保筷都是慈濟出品,充份愛台灣的好表現。

看著我放在桌上的泡麵包裝袋,帳篷裡的老闆娘還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我幾乎以為她想留下來當紀念了。

大約休息了一個小時,我們繼續動身往今晚的住宿地點──止熱寺前進。這一路上就沒有太多特別想提的了,我們只是不斷地看到神山在視線中愈來愈大,整體輪廓和上頭的黑白紋路也愈來愈清楚,偶爾休息一會兒拍拍照,走起來並不覺得特別累。不過隨著高度往上,呼吸的確感覺困難了些,非得要很用力地、大口地吸氣才能撐得下去,胸口也有種悶悶的感覺,算是輕微的高山症發作吧!

經過一處鐵橋,行走的地方盡是荒涼的砂石地,見不到多少綠色植物,光禿禿的山壁堆積著層層白雪,沿途的河水也有不少處是結冰的。我們在一處懸掛著傘狀經幡的平台處作最後的休息與拍照,就一股作氣到達止熱寺。

止熱寺正對著神山岡仁波齊的北面,還未到寺廟就見到一整排為數眾多的白色小塔,而寺廟背後是一整面亂石嶙峋的山壁,感覺隨時會有落石掉下來。我們沒有進到寺裡,而是直接到位於它下方的住宿區,放下行囊,坐在床上好好地休息一番。小小的房間空氣有些潮溼,感覺每一次的呼吸中都夾雜了些許水氣,胸口也悶悶地很不舒服,但那和第一天抵達拉薩時的感覺又不太一樣;床鋪和棉被摸上去都有些潮溼,床板也有略微凹陷,於是乾脆離開房間走到外頭。

吃過晚餐──又是泡麵──往下走到河床地,仔細地看著眼前的神山,灰色的石壁紋路與白色的冰雪織出它美麗的面貌,起伏的山壁切開明確的光影,雖然不如遠觀時感受到的神聖魅力(那個佛家的萬字形此刻完全看不出來),卻還是著迷於它聳立於視線之中的姿態。

結了冰的河床徘徊著不少犛牛,地上也有不少粗短的黃色野草,黑的、白的犛牛們散落在冰上、石堆與草地上一派悠閒,於是我也輕鬆地在附近席地而坐;黃昏六點,天色還亮得很,寒意讓呼出去的空氣凝成白霧,我發出聲音大口地呼吸,一半因為空氣稀薄,一半則因為這兒太過沉靜的氛圍。

 

後記:

這一晚睡得非常非常不好。雖然用睡袋裹住自己再蓋上房間裡的棉被,那股潮溼的氣味還是在鼻翼盤桓不去,讓呼吸變得有些困難。胸口很悶,總覺得無法順利地把空氣吸進肺葉中,口乾舌燥之下只好不斷吞嚥口水,睡眠反反覆覆,甚至起身喝了好幾次溫水。

當晚的難睡程度,僅次於入藏以來在拉薩的第一晚,不斷期待天早點亮,卻又希望在自己睡飽之後才天亮,矛盾得很。

Date:2012/6/12

arrow
arrow

    ortr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