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try

「我還在考慮。」

阿波一臉為難，那表情搭配上剛才小樂的分析，我突然有所領會。

「有什麼好考慮的，我們卡夫卡缺一不可，我和蚊子都會去，你不參加說不
過去吧！」

「是啊！難得有機會可以一起出去玩，而且是畢業旅行，之後離開學校就各
奔東西，要聚在一起出遊就很困難了。」

「哇靠，方文智同學，你也講得太正經了吧！還扯到什麼各奔東西，你當成
在寫光復時期的文章啊！」

阿波被小樂逗笑了，本來有些緊繃的臉鬆了開來，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塞
在狹小座位裡的龐大身體為難地轉動了一下，一邊拿起筆記本在臉上搧風。
阿波比剛認識的那時候胖了不少，還好身高也跟著抽長，所以整個人像是等
比例的放大了一點；我忍不住想起測量圖學上會用的scale 功能，阿波好像
就是那麼被拉大了。

「還不錯，我從『古代』和『上個世紀』進步到光復時期了，算是前進了一
大步。我是說真的，一起去吧！」

我們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阿波用的理由不外是想陪男朋友、想小倆口去旅
行，他現在交往的是個某一個重新開始的男孩，我和小樂私底下替他們排過
編號，從波波開始，這應該是第三號的第二次交往，但這些閒話自然只會在
我們嚼舌根時才會提起。

對阿波來說，愛情是不是永遠可以這樣重頭來過呢？他在每一段感情中都是
用盡了全力去愛──或者應該說，去討好對方，但卻能夠在結束之後重新累
積起所有的能量對待另一個人；他像是在每一段愛情的戲碼中重新來過，即
使面對的是不同的對手，對他似乎沒什麼差別，感覺上更像是一個演出獨角
戲的人──是啊！不管對手是誰，他只是一個人盡情地演出，完全投入。在
這一點上我很佩服他，簡直像漫畫裡那些打不倒的聖鬥士。

不過小樂曾經嘴賤地說，這種身材才不是聖鬥士，聖衣會穿不下。

「如果真的有困難，卡夫卡就來召開一次宵夜會吧！我們四個人很久沒有好
好聊過了。」

我如此提議，也才想起我們真的很久沒有那樣聚聚了。大學生當久了，每個
人都各自有不同的生活圈，發展出各異的生活型態與人際圈子，自然不會動
不動就找個名義聚會；我們學會了各自處理自己的事，在彼此之間劃出距離
，怕打擾了別人，其實也怕自己被打擾。

「Good idea ！那我跟凱子說一聲，阿波你也不要老是見色忘友，男朋友是
一時的，好朋友才是一輩子的。」

「你不要詛咒我的愛情啊！」

阿波很在意這種事，面對愛情，他始終放不開。

當晚我們約在凱子住的地方樓下，凱子說會晚一點到，要我們三個先等一下
。

「沒想到凱子願意開放他住的地方，我還沒來過呢！這種高級社區誰租得起
啊？你看樓下那個管理員還蠻帥的耶！看上去應該才三十出頭，好想和他多
聊幾句，待會兒跟凱子打聽一下他的身家資料。」

「你要怎麼問？直接跟凱子說那個管理員是你的菜嗎？」

「凱子什麼時候會回來啊？我們在這邊站太久會不會被管理員以為是要做什
麼壞事啊？而且蚊子好多，為什麼你們好像都不會被叮？」

阿波不滿地抱怨，雖然不知道蚊子的視覺辨識能力如何，但要從我們三個人
裡挑，一定就是挑最肥美的阿波吧！

也許是因為我們視線不斷往那兒瞟，才剛說完，那個管理員突然離開警衛室
往我們這兒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倒是和和氣氣的，看上去並沒有盤查的意
思。

「你們來找人嗎？」

對方不是蚊子──我是指真的蚊子，和我的綽號無關──在我們臉上掃視一
圈後，把臉面向我。

「我們來找B 棟十二樓的李凱，我們是他的同學，不過他有說過再等一下就
回來了。」

「你們是小凱的同學啊！那先進來大廳等，外面蚊子多，而且站著也不舒服
吧！」

他的表情馬上由原本的陌生變得熱絡起來，一個勁兒地催我們進去，還有意
無意地打量了我們三個，似乎對於高矮胖瘦各異的三個人很感興趣，尤其還
多看了阿波幾眼，也許是因為他的體型比較惹人注目吧！我不禁也從頭仔細
地看了他一會兒，在感覺上小了一號的制服底下，他的身材曲線可以看出個
大概，撐得那身衣服硬挺帥氣，會惹得人多看兩眼。而且聽他的語氣，和凱
子似乎很熟，叫著「小凱」的口氣有種曖昧的意味。

進到大廳，阿波整個人慵懶地陷進皮質沙發裡，像終於得救了，管理員用紙
杯裝了開水過來，隨意攀談幾句又回到工作崗位。

「他叫凱子「小凱」耶！我感覺雷達一直在響……」

「什麼雷達？」

「gaydar啊！不是教過你了。這樣我更想去搭訕了，蚊子，你去套他的話，
看他和凱子是什麼關係。」

「我去嗎？」

「你看我們三個人裡面，哪一個講話比較不會讓人誤會？阿波就算了，我講
話沒有你那麼正經八百……」

「為什麼講到我就是算了？」

阿波不滿地抗議，小樂連忙作了個道歉的手勢，兩個人一來一往地又閒聊起
來。我注意到那個管理員不時把目光投向我們這兒，偶爾對上我的視線就會
彎起嘴角笑一笑；他的笑容讓我想起高中美術老師，當然他們長得完全不同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聯想。

凱子看見我們已經進大廳時，並沒有太驚訝，他只是朝管理員點個頭，兩個
人的舉動之中像是交換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