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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小樂、凱子和我，是上了大學才認識的四個人，那時候因為實習課的
分組剛好湊在一起，成了我們彼此熟識的契機。我很不想說這世界上存在著
「命運的安排」這樣的話，這種宿命論的調調並不是我的風格，但會遇上這
些人還真的帶有一點命中註定。

如果以小樂的說法，他會搬出一堆星座或命理的佐證，什麼冥王星遇上火星
，或是紫微斗數裡今年正好是乙木相生之年，總之會冒出一些聽起來玄之又
玄、其實根本狗屁不通的理論來說明我們的相遇。我倒不是完全排斥星座命
理的說法，畢竟以統計學而言，它們還是具有一些參考價值的，問題是當那
些話是從小樂的口中講出來，可信度就會大打折扣。

小樂只是一個喜歡看命理節目，老愛替人家排八字、信奉報紙每個星期的星
座專欄的人，那是他個性中浪漫色彩的一部分。

這麼介紹我們四個，似乎有點缺乏邏輯，但我本來就不是個講話很有條理的
人，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那重頭開始吧！嗯？」

阿波每次都會笑著說這句話，尤其在我看過春光乍洩之後──我是電影上映
的好幾年之後才從租來的DVD 看完，我這個人的步調老是比別人慢，習慣遲
到、習慣等待，思春期比別人晚，連知道自己性向的事都落後了其他人許多
──我才發現阿波根本是偷人家電影裡的台詞，卻連語氣都學不像。阿波的
感情一直在幾個人身上擺盪，搞不清楚他什麼時候和某人分手或什麼時候又
重新復合，對他來說，「重新開始」像是句口頭禪，說出口的時機永遠讓人
摸不透。

那我就重新開始吧！

大一的課程裡，有一堂需要五個人一組作校園的地形測量，包括距離、高差
的量測與記錄，同時利用電腦軟體繪製圖形。第一堂課完成分組的時候，只
剩下我還落單。助教正猶豫著該怎麼處理，有個男孩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嘿，凱子，這邊這邊，你來我們這一組啦！助教，我們這組多一個人應該
沒關係吧？」

「六個人太多囉！這樣分工不太平均，而且今天還有一個同學沒有來，所以
應該還剩下三個人，如果湊成多一組人數又太少……」

那個被稱為「凱子」的同學似乎是個很受歡迎的人，因為邀他進入的有兩組
，而他似乎也猶豫起該加入那一邊。助教一說完，眼光掃射到我身上，我也
只能回以無可奈何的表情。

那兩組人一陣騷動，沒幾秒鐘，有個身材微胖的男孩被其中一組推了出來，
一臉無辜地像是完全沒預料到這種情況。

「助教，阿波他要退出，我們這組現在只有四個人，他可以加入我們這一組
了。凱子，過來吧！」

那個被稱為「阿波」的男孩慢慢地走出那群人，站到我旁邊和我對望著，眼
神交會時我忍不住升起一股同情心，卻又愛莫能助。我和這群同學都還不認
識，加上自己本來就是個慢熱的人，會成為落單的一個早就有心理準備，總
之就看助教怎麼安排，我並不會想花心思去改變現況。

助教揮了揮手，要凱子直接進那一組，沒想到他卻主動移到我和阿波旁邊。

「這樣把人家擠出來不好意思啦！乾脆我和他們兩個一組，而且不是還有一
個人翹課沒來嗎？四個人一組應該還可以吧？反正他們現在也是四個人一組
嘛！」

話一說完，在場的許多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我靜靜地看著說出這番話的凱
子，前一秒鐘還對他這個人有些反感，即使把阿波擠出來並非他的意思，怎
麼說也算是因他而起；但這時候卻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好感。

「那個同學有向我請假，不是翹課啦！不過四個人當然沒問題，只是每個人
要做的事會多一點，你們自己決定好就ok。」

「凱子你不過來喔！那我們這組少一個人，到時候實習和寫作業比較累耶！
那……阿波你要不要回來？助教，找別人去加入他們那組啦！反正阿波本來
就是我們這組的……」

「咦，讓我回去嗎？」

阿波臉上出現了一絲動搖的表情，似乎真的猶豫起要不要回去，彷彿忘記自
己才剛被那幾個人踢出來。

「不行，阿波……你叫阿波對吧？你好，我是李凱，現在開始你是我們這一
組的了，反正就是你、我，然後是這個……對不起，同學，我還不曉得你叫
什麼；還有翹課的第四個人，我已經決定了，就是我們四個一組。」

他的語氣十分強勢，一聽就是習慣在人群之中擔任領導者的那一種人，但那
股堅決卻又不會讓人產生反感，那種與生俱來的正義感讓人不由得對他留下
好印象。如果那時候我懂得自己的性向，一定會認為自己愛上凱子了，但當
時我只是覺得對這個男孩產生好感，腦子裡並沒有其他想法。

阿波像是被那股氣勢給震懾住了，愣在原地看著凱子，又看了看要他回去的
那些人，接著才像是想到什麼似地轉頭望了我一眼。接觸到我的視線時，他
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整個人像是手足無措的大孩子。為了加強語氣似的，凱
子伸手過去拉著阿波，兩個人僵在原地不動；那畫面帶了一點戲劇性，於是
我走上前，把視線對上凱子。

「我叫方文智，還有，第四個人沒有翹課，助教說他有請假。」

我平靜地說完那幾句，朝他淡淡地笑了笑。他也回我同樣的微笑，我像是想
起什麼似的，又補充了一句。

「我們四個人就一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