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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一天回去陪家人吃飯,在家過了一夜,早上十點左右才回來,回到我這
兒的時候,姊的計程車還塞在路上。

「對不起,難得的約會,卻要帶一個小電燈泡。」

我朝他合十作了個道歉的手勢,他笑著擺擺手。

「我們想約會,機會多得是,而且帶個小孩子到兒童樂園,你不覺得更有『
一家人』的感覺嗎?」

他是家裡的獨子,沒有任何兄弟姊妹,所以一直很羨慕別的家庭裡有年齡相
仿的成員,對於小孩也存在著一種偏執的想望。說他偏執其實不太公平,追
根究底還是我自己的想法比較奇怪,我並非不喜歡小孩子,只是天生不擅長
和他/她們相處。國小那幾年,媽前前後後幫一些人帶過小孩子,從出生幾
個月到幼稚園小班的孩子,而我也不時得充當一下哄他們睡覺或幫他們沖牛
奶的工作,結論就是,我能夠和還不懂說話的兒童相處,一旦他們懂得說出
完整字句、會朝我發問、和我對話之後,我就會很自然地排斥,尤身是那些
口齒伶俐、人小鬼大的小孩,更是我敬而遠之的對象。

而不幸的,豆豆就是這樣的孩子。

所以我常常會不自覺地擺出某種難以親近的姿態面對他,讓他不敢主動接近
我,那是我解決這個問題所能想到唯一的辦法。

我一直覺得豆豆早就看出我這個舅舅的弱點,在我們相處過的那些時間裡,
他會很聰明地不和我說太多話,也少有幼稚的童言童語。那對我來說應該覺
得輕鬆一些,但不曉得為麼,過份的世故同樣讓我不自在。

有其他家人在場時,他的話可多了,充分表現出一個四歲孩子的好奇心。在
姊還沒離婚的那幾年,我常到他們家裡打擾晚餐,抱過這個還不太懂說話的
小孩子,那時候聽他張著口用不太標準的聲音叫著「舅舅」時,會有一種很
奇妙的感覺,好像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圓滿了起來,生活像開出遍地花朵一樣
讓人心滿意足。

那時我已經工作了幾年,收入還算穩定,於是三不五時就買玩具往他們家裡
堆,完全無視姊的抗議。這麼說起來,我說爸溺愛這個小外孫,我自己又何
嘗不寵這個小外甥?

一直到正式和他交往,而豆豆慢慢長大,我才比較少往姊的家裡跑,也才漸
漸發現爸爸變成一個我所不認識的「外公」。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懂怎麼跟小孩子相處啊!」

「嘿,你可是舅舅耶!我可沒有當過任何人的舅舅喔!」

「但你真的覺得沒問題嗎?我是說,我們兩個大男人帶一個小孩子去兒童樂
園……我的意思是說,該怎麼解釋我們的關係?他會不會問一些很難回答的
問題?在他面前我們又該怎麼假裝?」

「為什麼要假裝?順其自然就好了,這對豆豆來說,不就剛好是一次很好的
經驗,算是一種社會學習啊!」

我給了他一個白眼。

「你是吃了我姊的口水嗎?怎麼跟她說一樣的話。」

他大笑了幾聲,坐我到旁邊抱著我,下巴抵著我頸後磨蹭著。我一直很喜歡
他這個動作,刮不乾淨的鬍渣給人麻癢的觸感,呼出來的熱氣有種情人一般
的甜蜜。

我說「情人一般」,並非意謂著我們還沒正式交往。但我心裡頭一直存在著
某個障礙,好像沒有在爸媽面前公開,我們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情侶,即使我
們已經同居了,能夠親膩地擁抱、接吻,甚至在床上度過許多個夜晚,那還
是存在著某種決定性的不同,也間接成了我們之間關係的一個阻礙。對於我
這個古怪的想法,他一直沒有發表意見,不直接同意也不曾否定。難怪姊一
直說他是個好人,就算分手了也還能當朋友,甚至還大大方方地找他到自己
的婚禮上當招待。

我側過頭去尋找他的嘴唇,像要把握時間一般急切把他的身體壓到沙發上。

門鈴很會抓時間,適時插了進來叫得又急又響。

他用力地摟了我的腰,附上一個深吻後,把我推去開門。

雖然姊說工作來得很臨時,她幾乎是趕著出門的,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神采
奕奕打扮光鮮,相較於前一秒還沉迷在那個擁抱和親吻、匆匆過來開門的我
,她的一張臉顯得十分從容。

「我沒時間了,小孩就交給你囉!豆豆,你要聽舅舅的話喔!嗨,好久不見
,你是不是又變胖啦?」

她像是沒換氣般,連珠砲地向我們三個男的招呼完畢,拋下一個笑容之後就
踩著高跟鞋下樓,留下一臉錯愕我和他。豆豆似乎見怪不怪了,自己脫了鞋
子擺好,坐到沙發上聽候處置。

「你姊真是一點也沒變啊!不過,我變胖了嗎?」

隔了許久他才冒出這麼一句話。說話的時候,我們兩個很自然地望向豆豆坐
著的方向,而他也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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