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goodmorning
鬧鐘準時地在八點鐘吼叫著「ohiyou」,我轉過身子習慣性地摸索著左邊放
著鬧鐘的位置,觸手卻是個軟綿綿的身體。

「啊!不好意思。」

小聲道了歉,我抬起側躺著的身體,一隻手越過他更往那一側摸索過去。厚
重的窗簾隔去外頭的陽光,清晨八點的白日只透過兩瓣窗布之間的縫隙洩露
進來,在他身上爬出一線晶亮。我摸到了鬧鐘,關上哆啦A夢開著的壁櫥,
也關上配音聲優那句早安的喊叫,讓他繼續安睡。

「幾點了?」

那具身體動了一動發出咕噥的聲音,我回了一句。還很早,你繼續睡。

他應了一聲,側過身體面向我這一邊,彎起嘴角陷成頰上的酒窩。我看見他
瞇著雙眼望向我,迷離的目光恰似昨晚呻吟的那時;並不特別深情也不特別
銳利,只是帶著讓人陷落的慾望,像一池春水,波光晃盪,薰人欲醉。

我移近去親了他的臉頰,他倏地伸出手把我困著不放,沿著一口熱氣湊上嘴
唇。

「還沒刷牙耶……」

還沒說完,那舌尖已經軟滑地鑽了進來,讓人措手不及。臉上掠過他濁熱的
呼吸,舌尖上淡淡氣味倒沒有太令人難受。我想起昨晚見面時,我們倆一直
試探性地望著對方,桌上兩瓶啤酒的瓶身上沁著汗,在桌上畫出兩圈水漬;
酒精像帶點催眠效果似地也把我們兩圈住,即使不敢做些什麼,卻又捨不得
先開口道別。

我帶著他回家,回我租賃的小套房裡,回我那張空出一個位子的雙人床。

「你再睡一會兒,我出去買早餐。」

小心地坐起身,下床穿了衣服拎上錢包。我走近窗邊把窗簾拉緊,遮去所有
光線。落下來的黑暗讓人安心了一些,畢竟我和他本來就屬於黑夜,天一黑
,我們才能自在地釋放身體裡的慾望,卸卻所有防備。

我和他曾經交往了一陣子,和一般人一樣地約會、吃飯、上床,然後終於發
現彼此不適合而分開。那時間很短,大概只有半年吧!花了半年就發現兩個
人不合適,其實很划得來;那時間長得足以嘗到愛情的熱度,也短得讓彼此
能瀟灑告別。鎮

我們還真的是和平分手,也沒有作什麼「彼此還是好朋友」的約定,不刻意
保持聯絡,也沒有花什麼心思避開對方。

再次燃起慾望──那其實也帶點戲劇性,我們和各自的朋友到夜店,結果我
竟因為那個背影的熟悉感而主動搭訕──的我們竟然很自然地發展到床上去
,沒有愛情的牽絆下,我們反而很合得來,曾經的親密讓彼此懂得對方要是
什麼,也知道自己能給的是什麼。即使那時候他有個交往了一個月的對象,
我們還是情不自禁地懷念起彼此的身體。

套上涼鞋,我晃著鑰匙走下樓。開了大門,早晨的光線讓人睜不開眼,像要
把我驅趕回黑暗的國度。我瞇著眼睛,走到巷口的美式早餐店。

「早啊!還是火腿蛋和咖啡?」

「對,再多一份豬排蛋,熱奶茶。」

我朝著站在鐵板前的中年男人微笑,一邊看著店裡頭稀稀落落的客人。週末
的早晨,沒了上班的人潮,店裡呈現出一種悠閒的氣氛,連煎著蛋的男人也
有一種怡然自得的優雅。

「兩份早餐嗎?好的。」

男人的語氣沒有什麼異樣,但投向我眼光多了一點曖昧的色彩。以前他還住
在我這兒,我就常常過來外帶兩份早餐,甚至也有和他一塊兒坐在早餐店的
經驗;在老闆和其他客人眼裡,我和他應該就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對男人,
會對常見面的臉孔打招呼,也會吆喝著咖啡要續杯,抱怨老闆今天的豬排比
較小。

我們會用寒暄的語氣向其他人道聲早安。早安,今天吃什麼啊?早安,麻煩
給我那瓶醬油。早安,今天天氣真不錯。

早安,早安。我們的聲音和對方重疊著,異口同聲像兩道疊合的音軌,然後
終於在半年後錯開。

「你的早餐,80。收你一百,找你20,謝謝。」

數著腳步往我住的公寓前進,人聲和車聲像從遠方響起的鼓聲一般慢慢放大
音量,我提著兩份早餐,爬上三層樓的水泥階梯,空洞的腳步聲帶著回音落
進耳朵裡。

一次又一次的過夜,一次又一次在床上醒來,過了這個早晨,我和他是不是
還會維持著這樣的方式聯繫著呢?我們真的能夠沒有任何感情的枷鎖,不帶
一點背叛的罪惡感,那樣繼續下去嗎?一直以來,我總認為時間會自己帶著
我往前進,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但我和他真的可以沒有什麼負擔嗎?

就像外帶兩份早餐,那樣的行為帶了點親密的象徵──真的有那麼一刻,我
其實是沉溺在當中的滿足與幸福感。但我明明知道,吃過早餐,道了再見,
我們還是不會在一起,儘管他可能會再次從我床上醒來,再次說一聲早安。
那終究只會是一次一次的重覆,就像cd裡已經磨損的某一段,儘管我們的耳
朵習慣播放過程裡的那幾秒停頓,但那只會是樂曲之中一次又一次不完美的
出軌,不把會人把它當成樂曲的一部分。

「你起來啦!早安。你喜歡的豬排蛋。」

我笑著迎向他,在心裡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ortr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