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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阿榮是不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



我答不上來，只好推說不知道。你笑著說我在敷衍你，但我是真的不

知道。對於那樣的感情，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意義，我一直沒弄清楚。

說是朋友，好像又多了一點什麼，但真要歸類為喜歡，在那個年紀，

那個時代，除了同學們口中對於「男生愛女生」戲謔性的嘲笑之外，

關於所謂兩個男生之間的情感，究竟有沒有屬於愛情的成份，或者能

不能說是愛情？我真的不明白。



阿榮是我的國中同學。



大概是身高的關係，他就坐在我後頭，比我高了一點點，但都是屬於

班上的矮個子。因為是來自不同的國小，一開始我們並不怎麼交談，

而各自和以前國小的朋友玩在一塊。我是個很內向的人，面對不熟的

人我通常不會主動交談，大多時候我總低著頭，不太敢正視眼前的人

。這樣的個性到了現在仍沒有改變多少。



那天的體育課，來的是代課的實習老師，她大概是不習慣和一大堆男

生玩在一起，要我們自由活動，只要不跑出校園就好。我一個人跑到

工藝教室旁的樹下休息，正好看見阿榮和他的朋友在一塊兒起鬨。



「阿榮，表演一下啦！」



「才不要，我很久沒練習了，腰都硬了啦。」



「幾個動作就好了，至少後空翻一下嘛！」



因為沒有人注意到我，我頭一次可以好好地看著阿榮。他的頭蠻大的

，濃眉大眼地看起來十分精神，略短的頭髮雜亂地像會札人似的，在

陽光下一根根地閃著光。感覺上他比其他人成熟一些，聲音有點低沈

，臉上有著與他年紀並不相襯的世故，特別是看著人的眼神，像是可

以看穿什麼似的神氣。



從他們的對話裡，我知道阿榮國小是練體操的，以前常代表學校去參

加比賽和表演。他們起鬨要他現場表演幾招，但阿榮倒是一臉的不願

意。



因為和他們不熟，我想別過臉不再理會，卻不由自主地盯著阿榮的身

影，那臉孔迎著陽光，彷彿帶著某種吸引人的神采；我不曉得那抓住

我目光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如果你說這算是喜歡，我也無法肯定地反

駁就是了。



他望向我這邊的時候，和我的目光正面對上。我起緊轉過頭假裝在東

張西望，心裡頭卻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熱辣的感覺從耳根延上臉頰

，我沒敢再看他，只好閉上眼睛假裝打盹。



「喂，同學。」



是他的聲音，但我沒理會。



「喂，同學，你睡著啦？」



他按著我的肩膀搖了幾下，我只得睜開眼。他彎下身子注視著我，我

下意識地把眼神飄向地上，不和他直接對上。



「你是我們班的嘛，對不對？坐我前面的那個，是吧？」



他逕自在我身旁坐下，沒半點等我回答的樣子。我動了動身體，和他

之間讓出一些間隔。



「你幹嘛一個人在這裡睡覺啊？」



阿榮的朋友仍三三兩兩地吵著要他表演，紛紛圍到樹下來，黑壓壓的

陰影遮住了外頭的陽光。我想站起身離開，卻被一隻手給拉住。



「喂，你們很盧耶，沒看到同學在這裡睡覺啊！下次再表演啦！」



「你每次都嘛說下次，那一次真的做到了？」



「很吵耶，你們去打球啦，我要來認識新同學。」



夾在他們中間，我有點為難，只是一隻手被他拉著，想甩開又覺得有

點不禮貌，只好就那麼坐著。一直等到其他人走了，他才悄悄鬆開手

。我感覺到他手的力道倏地消失，竟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很奇怪的開始，但從那之後我就開始和他熟了起來。並不是我刻意去

拉近和他的關係，只是很奇怪的，他常會拉著我陪他，上福利社、打

籃球、實驗時同一組，上廁所竟也拉著我。兩個男生結伴去上廁所好

像挺奇怪的，但他就那麼自自然然地說「一起去上廁所」，而我竟也

理所當然地沒有拒絕。現在回想起來，好像仍然完全無法理解自己那

時候的想法。



阿榮算是個具有明星特質的人吧！在人群中，他一直是個引人注目的

角色，當然長相出色是其一，體能和身材好也是讓人不得不注意的原

因。大概是從小就練體操的關係，他的身材十分勻稱，彎起手臂可以

明顯地看到肌肉的起伏，個子雖然小了點，體能倒是非常出色。



「你為什麼不喜歡表演體操給他們看？」



我私底下偷偷地問阿榮。



「嗯……大概是小時候太常表演了，覺得有點厭煩吧！」



「你不喜歡體操嗎？」



他歪著脖子想了一下，我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長，略厚的嘴唇顏色很漂

亮。



「沒有所謂的喜歡不喜歡吧，只是那時候為了練體操吃了很多苦，現

在能不表演就不表演囉！」



他揚起嘴角笑了笑，那個表情像是某個印記般強烈地打進我腦子裡。



「你想看嗎？我可以為你表演喔！」



「不用了，不用了，我沒有想看。」



我慌張地搖了搖手，下意識地想揮去剛才自己出了神的舉動。我常常

會像這樣不由自主地看著他，像是要從他臉上找到什麼似地，有時候

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找到什麼。我應該不會說那種感覺叫作「喜歡

」，因為沒有人告訴過我男生可以喜歡另一個男生，該喜歡的，是隔

壁班那些留著馬桶蓋，穿著藍色百褶裙的女生─雖然我從不覺得她們

長得好看，也不認為她們值得班上其他人吹口哨，送情書或大獻殷勤

。



只是，我也只敢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放在心裡的最底層，本能地認

為這些事情不是能說出口或表現出來的。









國二下的時候，班上來了個新同學，小田。



「你從台北來的啊！哇……」



「台北是不是很多好玩的地方啊，我聽說光火車站就有我們學校這麼

大耶！」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圍著小田問東問西，那時候並不曉得什麼城鄉差距

的問題，但總覺得「台北」這兩個字彷彿本身就帶著魔力似的，更何

況是從那兒來到這裡的人，但總不會是魔鬼或魔術師就是了。



我從國一下開始，不知道為什麼開始一個勁兒的長高。我不愛打籃球

，對什麼運動都不在行，但身高像是一點也不在意地只是依著自己的

意思在發展。慢慢地，我的座位愈換愈後面，反倒是阿榮，似乎就停

滯著似的仍是那麼高，但唇上和下巴開始長出短短的鬍髭，比其他人

更多了點成熟的味道。



和阿榮的位子愈隔愈遠，但我們的交情卻更深了，應該就是一般人口

中說的死黨吧！他常常會跳上我肩膀要我揹著他，也會用他短短的鬍

渣開玩笑地磨著我後頸，這些動作在我們眼中並不是什麼踰矩的舉動

，倒是種炫示友情的表現吧！就像其他同學會用拍人家屁股或搭彼此

肩膀來表示友好，我和阿榮有著我們自己的方式。我並不討厭他這麼

做，他也樂於和我膩在一塊兒，那當中並不帶著一點友情之外的渣籽

，只是青澀歲月中無傷大雅的親密罷了。



阿榮對台北的一切似乎也很有興趣。他告訴過我，他以前到台北表演

過，但因為自由時間不多，沒能在市區多晃晃。他會熱衷地拉著小田

，朝他問西門町、植物園這些地方，也喜歡聽小田講他以前學校的事

。大半時間都是他們兩個人在聊，我只是坐在一旁聽著，或偶爾發出

一些驚嘆或讚同的聲音。我對這些事並不十分感興趣，只是阿榮喜歡

，他又愛拉著我，所以我只好陪著他。



「你們學校有游泳池喔，真好！」



「我聽說西門町那裡有一條隱密的街，半夜都會有人出來拉男生進去

那個，是真的假的？」



「有四十幾層樓高的百貨公司！我們這裡最高的才四層樓耶！」



阿榮不時為小田的敘述讚嘆著，熱切地望著他的眼神像在透露某種情

愫。那應該只是我個人的想像吧，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覺得有些

嫉妒，有些生氣，坐在這裡的我好像什麼也不是。而那種感覺竟很快

地漲滿心裡，像要爆發開來似的。以前我也會陪著阿榮和其他同學熱

絡地討論別的事情，但卻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那一刻我很想離開，也真的就站起身來。



「我要先回教室了。」



「咦，等等我啦，又還沒上課，等一下再一起回去嘛。」



「不要，我想先回去。」



我逕自轉身走開，卻暗自期待他可以拉住我，就像那時候在大樹下一

樣。



「喂！喔，好啦好啦，那我也要回去了。小田，我先回教室了。」



阿榮追了上來，跑到我身邊和我並肩走著。我賭氣著不去看他，只是

加快了腳步。



「走這麼快幹嘛，又還沒打鐘。」



他喃喃地抱怨著，卻還是趕了上來。



那時的心情算是愛情嗎？我在嫉妒小田嗎？不用你說，我也常常這麼

問自己。我想那應該算是某種佔有慾作祟吧，就像你有個心愛的東西

，總不希望有人分享或介入你和這件東西之間，那會破壞某種完整性

喔。阿榮並不是我一個人的，而且他也不是可以佔有或分享的物品，

也許我只是太習慣他是我的死黨，我的好朋友，我甚至可以說對他付

出了我所有的友情，但是當我明確意識到自己只是和其他人共享他的

友情時，那之於我的殘缺部份就成了兩人之間情感上的不完美。



那情感，會是，愛情嗎？



也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把心思移轉到其他事情上，退出以前為了陪阿

榮而加入的籃球社，和其他同學換了清掃區域，或在一群人當中刻意

表現得投入、熱絡，一反過去總是默默陪在他旁邊的樣子。像戴著面

具，我盡力地想演出一付不那麼在乎他的模樣。



於是，慢慢地我們疏遠了。









國三畢業旅行，依往年的慣例我們學校都是往台北去。出發前幾天一

群人就在那兒吵著要小田當地陪，就連阿榮也興致勃勃地嚷著要在台

北開開眼界。我看著他，神采飛揚地在人群當中說著話，那像是回到

第一次看到他的下午，微涼的風和落在他髮上的陽光，他看著我的眼

神，和攫住我內心的身影。



「你在發呆啊？」



「啊！沒有啊，只是在想其他事情。」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來到我旁邊，兩手環過來繞著我的脖子，就像從

前一樣。



「我看你好像很累耶，是不是每天都讀到很晚啊！」



他使了點力，一開始只是幫我按摩肩膀，但卻不安份地慢慢游移到胸

前。



「哈哈哈，會癢啦！」



「你終於笑了。我好像很久很久沒看你笑了耶。」



「那有，昨天上工藝課的時候，老師講笑話的時候我有笑啊！還有今

天早上，主任訓話時講了台灣國語，我也有笑啊！還有上國文課的時

候……」



阿榮靜靜地看著我，像要直射進我內心似的眼神讓我愣了一下。四周

同學們的聲音像潮水一般漸漸地退去，只覺得心裡頭某種情緒一直翻

湧上來，像要衝出喉嚨似的。



「阿榮…」



「幹嘛？」



「那個，我們……」



他跑到我背後玩著我的頭髮，一會兒粗魯地撥亂，一會兒又慢慢地梳

理整齊。心裡頭一波一波的思緒無法平復，只是任由著他的手隨意地

撥著理著。



「我們畢旅的時候坐一起好不好？」



「當然啊！我們是死黨耶，不然你以為我會讓你跟別人坐啊！」



阿榮笑著，那笑容像陽光一樣掃去了我心裡長久的陰霾。









到台北那晚，老師規定了回飯店的時間後，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換上最

好的衣服，三五成群地往台北區出發探險。



「小田，我們先去哪？」



我走在阿榮旁邊，和幾個同學跟著小田往西門町的巷子鑽。七點多的

西門町亮晃晃的猶如白晝，車聲人聲像浪潮一樣在耳邊此起彼落。小

田熟門熟路地帶著大家逛著，只是一大群人還真不知道可以幹什麼，

最後索幸一塊兒到KTV 裡唱歌消磨時間。



走進大廳的我們完全像是鄉下來的土包子，身上的衣服就罷了，但東

張西望的神情完全掩不住那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神氣。六、七個人坐

在暗暗小小的包廂裡，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要唱什麼。倒是阿榮一反常

態地沒怎麼說話，多數時間也只是靜靜聽著別人唱歌，後來還跟著其

他人起鬨，脫了上衣幫忙伴舞。小包廂裡冷氣不強，大家又鬧得起勁

，沒多久阿榮已經滿身汗地靠在我旁邊，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樣。



他的頭靠在我肩上，淌著汗的身體貼著我的左手，黏膩膩的感覺伴著

讓人發燙的溫度從皮膚傳了過來。我可以感覺到一點點的熱氣從他的

呼吸中襲來，沈穩的呼吸聲順著起伏的胸膛安靜地響著，一陣一陣。



你說我那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啊？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那時候還是國

中生耶，那有可能馬上往那方面想啊！



離開的時候阿榮才醒，但卻還賴著不肯起來。我要他去洗把臉，其他

人就先到外面去等我們。我坐在沙發上等他，電視上打出「歡迎再度

光臨」的字幕，流行歌曲襯著那字幕柔柔地播送著。剛才阿榮身上的

熱氣在皮膚上留下一點淡淡的餘溫，我慢慢閉上眼睛，感覺那歌聲像

是從腦子的深處發出來似的，思緒朦朦朧朧地不著邊際，似乎想在那

一團模糊中抓住某些確定的東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自己好像睡著了；我感覺到唇上傳來一點溫

熱，但那感覺卻又很快地抽身而去，留下點淡淡的不真實感。我以為

自己在作夢，睜開眼時只看見阿榮看著我。



「睡著啦？」



「咦，好像是耶。啊，他們還在等我們。」



我望著他，從他眼裡看到一點異樣的光，卻又無法肯定地抓住那光，

就像剛才在夢中的感覺一樣。



回家那天，一路上幾乎所有人都睡著了，連老師都累得攤在椅子上，

斷斷續續地發出低沈的鼻息聲。阿榮靜靜地靠著我的肩膀，但我卻沒

辦法好好地睡著。車上的冷氣發出「嘶嘶」的送風聲，落在耳中像放

大了幾倍似的。我看著身旁的他，從頭髮、眉毛一路看到他的嘴唇，

回想著那晚作夢一般的吻。我無法肯定是不是阿榮吻了我，也不敢當

面問他，只能把那個經歷像祕密一般珍藏著。



阿榮的身子動了動，我悄悄地移過左手去牽住他的手，微微使力地扣

著。他沒有抗拒，也許真的睡著了吧！









快要畢業的某一天，他忽然丟來一句：



「放學以後在大樹那邊碰面。」



那時大家的心思都在寫畢業留言，辦謝師宴上，班上鬧哄哄的像是失

了序一般，幾乎沒什麼人在專心上課。我那時還不能明確的感受到離

別的愁緒，那像是只存在小說或詩歌一類的文章裡，十五歲的我們似

乎還無法把掛在嘴邊的「各奔前程」或「珍重再見」認真看待。



我和阿榮還是好朋友，但存在我們之間似乎多了某種決定性的差別，

那是不是在那個吻或那次牽手之後才有了不同，我並不能明白地界定

。但不知道是從他或是從我開始的，我們會下意識地避開某些身體接

觸的機會，屬於性別上的認知或身體範圍的界線，似乎伴隨著「長大

」這回事而慢慢甦醒，成為我們無可逃避的緊箍咒。



學校幫我們演練了幾次畢業典禮的流程，而一些女生班的同學似乎也

開始演練流眼淚的程序，而那總惹來部份男生班的嘲諷。我那時會想

，也許男孩子對於情感的釋放生來就遲鈍些，也幼稚些吧！於是會藉

著笑鬧來掩飾自己這方面的生澀。正如同我們不懂離別帶給彼此友情

上的衝擊，我是不是也不懂畢業對於我和阿榮關係的影響呢？



到大樹下的時候，阿榮正躺在下面乘涼。



我沒發出聲音，只是安靜地坐到他旁邊。他睜開眼，慢慢地撐起身子

，往我靠了過來。我們享受了片刻的寧靜，沒有交談，也沒有向對方

看上一眼。



「好了，休息夠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我跟著站了起來。



「聽好囉。我今天要為你一個人表演我的體操秀，三分鐘完整的表演

，真材實料沒有加工稀釋的演出喔！」



我吃了一驚，只是呆呆看著他。



「喂，拍手啊，這種時候身為觀眾就該拍手嘛！更何況觀眾只有你一

個耶！」



我趕緊用力地拍手，聲音盪在空曠的校園裡，碰到工藝教室的牆壁而

彈回點聲響，融入夏季黃昏的風中。



「夠了夠了，謝謝。那要開始囉！」



他脫下制服上衣，光著上身走到草地的一端；深呼吸個幾次，終於舉

起雙手，作出開始的動作。我的眼光跟著他的身影移動─快跑，跳躍

，空中轉體，滾翻，筋斗，空翻─阿榮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一道的

弧線，鮮明地落到我眼中；他不時旋著身子，融進一點舞蹈的動作，

或在空翻落地時加進一點伸展雙臂的手勢。



那時的他，像是在我眼中飛翔著，展著翅、迎著風，劃開空氣一般俐

落地舞動那飽含力量的身體；那時的他，給我一種自由的、美麗的、

神祗一般的形像。我幾乎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任由他的身影帶著我

騰挪跳躍。



當他喘著氣落到地上時，我只是出了神地望著他。



「呼，不行了，真的太久沒練，才這麼一下下就喘成這樣。本來還想

表演雙槓給你看的。」



他走到我身邊，呈大字型地躺到草地上，胸膛因為遽烈的喘氣而快速

起伏著。我再次用力地鼓掌，他卻拉開我的手，要我一起躺著。我躺

到他一旁，看著他所望著的天空，想像著他看到的是什麼樣的風景。

他剛才還那樣地飛翔著呢！我忍不住想進入他所看到的風景之中，想

跟上他，飛翔；想伴著他，舞動，像告訴他，我……



「阿榮，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啊！」



「可是，我說的好像不是那種朋友的喜歡耶！」



「那是哪一種喜歡？」



我認真的想著，到底我對他是哪一種喜歡，我該怎麼形容它。我沒喜

歡過女孩子，不能明確地說「像是對女生的喜歡」那種話，但卻又不

能說「像是對我弟一樣的喜歡」，因為我只覺得我弟很煩，而那更不

是對其他同學一樣的感覺。阿榮對我來說，究竟是什麼？



「那，是這種喜歡嗎？」



他猛地翻過來壓在我身上，熱氣隨著他的呼吸和流著汗的身體確實地

侵略過來，讓人措手不及。下一秒，他已經貼住我的唇，同時兩眼定

定地看著我。



我們的手交握著，伸展開來像是帶著彼此在飛。









至於他說的這種喜歡究竟是不是你想的那種，這我也不能回答你。我

可以明確地說，我們兩個現在這種喜歡算是愛情喔，但和阿榮，好像

還是有某種不一樣，所以只好暫時歸類成另一種，大概算是「兩個國

中男孩間的喜歡」，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也只能這麼回答了，這樣應

該比「不知道」來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