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有哥哥,被別人照顧對我而言是種奢侈。
但我卻開始習慣龍哥對我所做的一切,每天熱情的問候,生活細節上的照
料,替我打抱不平,擺平別人看待我的眼光。
「志豪,聽說你以前是資優班的?」
這是我最不願意提起的話題。
「嗯。」
點點頭,我繼續低頭看我的書。
「資優班了不起啊!這麼跩。」
那個同學遠遠地拋下這一句,他講得不是很大聲,但卻是足以鑽進耳朵裡
,足以在心頭上來回撞擊的音量。
在很多同學眼中,我是個「從資優班被降級的學生」,那像是一個甩脫不
掉的污名,我必須被這樣觀看著。甚至有一部份人認為,我到這個班來是
為了炫耀自己的功課,認為我會搶了他們的名次。
對這樣的批評,只覺得欲哭無淚。
「喂,死蔡頭,你講那什麼鳥話?」
龍哥的聲音響亮地傳入耳中。他剛進教室,直接跑到那個綽號蔡頭的學生
面前。蔡頭是之前的班長,同時也是本來的第一名保持者。
「我說錯了嗎?他一來,隨便考考大概都是第一名吧!哼!」
他的語氣滿滿的不忿與鄙視,一字一字都像利刃在刺向我心裡。
「你自己考不贏小豪就不要酸葡萄,有種自己用功一點啦!」
「你那麼幫他說話幹嘛,他還會幫你考試啊?還是幫你作弊?嘿嘿……」
下一秒,龍哥的拳頭已經打在蔡頭的鼻樑上,我看見他摀著臉衝出教室。
「欠揍!」
龍哥面向我,又露出他一貫的笑容。他拍了拍弄皺的衣服,笑著對我說:
「別理他,他嫉妒你,因為他的第一名不保了,哈哈。」
我想對他說謝謝,我想幫他把歪掉的領子弄齊,但那樣的衝動硬是被我刻
意地壓制住。我不敢對他作出任何特別親暱的動作,即使平常他會笑著摸
我的頭,會開玩笑地抱著我,但我從沒有主動去接觸他的身體。
我害怕那種存在心底的欲望,那一旦被觸發,很難想像後果會是如何。
龍哥的成績是不好。他告訴我,會來讀高中是他老爸的意思,覺得好歹要
有個高中文憑,家裡也不是沒錢讓他念書。
「國中畢業先當兵,是我自己的意思。不過另一個原因是,那時候和學校
另一夥人結了樑子,不得不躲到軍中去啦!」
他不常提他的國中生涯,只說那是個荒唐的過去。
「我不是讀書的料啦,這個我爸他也知道。」
但龍哥從沒要求我幫他作弊,即使最垃圾的軍訓考試,他也硬著頭皮自己
寫。我曾經把寫好答案的紙條偷偷丟到他桌上,但他只是抬起頭望著我笑
笑,把那團紙擲到垃圾筒裡。
「考得再爛也是我自己的實力啊,你不必幫我啦!」
他很率性地拋下這句話。
「而且,如果你被抓到作弊,那會以零分計算耶。到時候被那個死蔡頭拿
第一,看他那付得意樣就不爽。」
那是那年的夏末,高一下正要結束的午後。我們兩人坐在雨豆樹下,享受
著期末考結束的微風。